第十四章 Roller Coaster

小小的相片被装进相框里，在我书桌最显眼的一角扎营。

“这花是谁准备的？”老爸看着相片突然问我。

“当然是越前啊，是他递到我手上的。”我不假思索地答道。

“你就没有想过是有人拜托他的？”

啊等等！越前确实不太像这么细心的人…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会是谁呢？

老爸脸上带着七分满足和三分得意的表情离开了房间，我仍旧撑着下巴盯着照片发呆，越想越细思极恐。

害，说不定越前同学在前辈的指点下，榆木脑袋终于开窍了呢…

东京的夏天和上海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进入潮湿的梅雨季一连几天都阴雨绵绵，不下雨的时候白天也热的厉害。老爸的小菜园最近倒是收获颇丰，像番茄啊黄瓜啊茄子啊之类夏天成熟的作物拼命吸收阳光雨露，长势喜人，俨然成了我们家的粮仓，想吃什么直接去菜园里摘几个下厨。这段时间我常常放学一回家就奔向菜园，摘几颗新鲜的番茄果，用水略微冲冲就一口咬下去，冰凉的汁水流经口腔和喉咙，原来夏天是番茄味的酸甜。

学校那边，自从音乐会我一战成名后，果真如斋藤桑说的一样，我的课桌抽屉里每隔几天就会出现几张来历不明的信笺，一开始我以为只是普通信函，谁知拆开一看竟是满纸的什么“雅熙桑我喜欢你，就像鱼儿喜欢大海一样，可以和我约会吗”之类伪文艺的酸文字，吓得我瞳孔地震。不过时间一长我倒有点乐在其中的意思，不仅自己看，还拉着斋藤桑一起分享，俨然成了课间我俩的快乐源泉。

“嗨，收到这么多情书，你也不回应一下？”

“你知道的啊，我有喜欢的人了，我不想让其他人有所误会。”

“对哦你喜欢手冢哦，不过你就别指望他写情书给女生了，所以雅熙啊，你还要多多加油啊！”

手冢给女生写情书？我忍不住朝斜后方手冢的座位望了一眼，正好瞥见他颇有些寒意的眼光对上了我的视线，只好又默默转回来向斋藤桑吐槽道：“看到外面的樱花树没？它要是现在开出朵花来，手冢差不多就会给女生写情书了。”说完两个人都哈哈大笑。

明天就是都大会决赛了，青学将与东京的山吹中学迎来正面交锋。说到这个山吹中学，就是上次和我搭讪的那个奇怪的人，还有来青学找茬的白毛狮子的学校，青学正选极大可能在球场上会遇到他们。

下午去网球场找乾，这家伙最近又新研制了一款饮（du）料（yao），其中的成分就有我的红参饮料，因此乾的需求量从最初的几条上升到现在的好几盒，我的库存也随之锐减，差不多都快被他搜刮干净了。这不，当我又拿着一盒红参饮料出现在网球社众人面前，除了乾和不二两眼放光，其余的人差不多都脸色骤变，深知大难临头。

“接下来进行练习赛！不二越前，你们先开始！”

龙崎教练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对着刚结束跑圈还没回过神来的正选们劈头盖脸下了一通指令。真是难为他们了，每天超负荷的训练不说，还要随时面临被毒死的生命危险，可敬，可敬啊…

我决定留下来看比赛，毕竟腹黑王者和怪物新人之间的对决可是百年都难得一见的。场外的乾亦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带头下起了不二和越前哪一个会赢的赌注，结果可想而知，除了桃城以外其他正选纷纷笃定不二是赢家。

“我也赌越前。”

之所以给越前投票，不仅仅是报他的献花之情，更在于我很看好他，经历了这么多大大小小的比赛，一路走来的越前早已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想到这里，我和桃城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

关于这场比赛，在我模糊的印象里，我只记得不二惊为天人的三重回击，和越前一直在用本就对不二招数无效的扣杀屡败屡战，却最终勉强封印住三重回击的孤勇。如果不是最后下起了雨导致比赛被迫中止，我的赌注或许会赢。

同样在这个下午，手冢以压倒性的优势击败桃城，受众人膜拜的目光走出球场，似有把锋利的刻刀，将那抹瘦削而单薄的背影，深深刻在心底的岩石上。

等我从图书馆出来，阵雨已经停了许久，日暮的晚霞像是被谁引燃的一团火，熊熊的火舌似乎要把整片天空吞噬。我寻思着还是去向手冢道一声明天加油吧，这个点他应该还没离开。

兴冲冲地赶去球场，没想到有人先我一步，并不是斋藤，却也是熟人。音乐社的社长正笑眼盈盈地跟手冢在说些什么，我虽离得远，也能清清楚楚看到她脸颊上不经意间泛起的两朵红云。只是远远地望着，亦发自内心地感叹眼前真真是珠联璧合的一双人。

失落，嫉妒，不甘…各种滋味如潮水般涌上来。我看着他们谈笑风生，却始终胆怯地不敢向前迈出一步。理智告诉我：“嗨，你这个局外人该走了，”我依旧选择置若罔闻。

“雅熙，你来找手冢吗？”如果不是不二叫我，我可能还傻乎乎地一直这样站着。

“啊没有没有，我只是路过。”努力平复一下情绪，向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你要回去了吗？正好，一起走到校门口吧。”

“嗯好啊。”

我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跟随不二离开了这个伤心之地。路上我们并没有什么言语之间的交谈，倒是不二有好几次欲言又止，我根本捉摸不透他要说什么，遂一路无话地走出校门。

不二陪着我在车站等车。以往我都盼望公交车能慢一点来，而今天我却希望它快点来，我只想赶紧回家，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

“明天的都大会，你来吗？”

“应该会吧…明天你们要加油喔！”经历了刚才的种种，我对明天的都大会早已没了兴致。

老天爷最爱以捉弄人为乐。车子迟迟没有来，我又看见路对面手冢和社长一起并肩走出校门，一个挺拔英俊，一个眉眼温柔，像极了令人艳羡的神仙眷侣。

真的好想手冢能看我一眼，只要一眼就行。可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在我身上倾注过一丝目光。

车子总算来了，我像个逃兵一样仓皇地登上车。打开随身听，熟悉的音乐在耳边响起。

“我们说好不分离，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暗恋是道礼物般的伤口，幻想时甜蜜，现实一败涂地。

回到家，还没掏出钥匙，门就被“哗啦”一下打开，门后面站着个高高瘦瘦的清俊少年。

“Surprise!想不到我来日本了吧！有没有想我啊！”

“一边去，我现在谁也不想看见。”我从哥哥张开的手臂底下钻过去。

“喂喂喂我大老远从首尔飞过来，你好歹也欢迎一下我吧…是不是哪个小子欺负我妹妹了，快跟哥说说…诶你别走啊！”

我径直上了楼，重重地关上房门。我又一次端详起那张合照，可越看心里越难受，索性将它扣在了书桌上。

我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直到哥哥喊我吃晚饭才下楼。吃饭时才知道老爸今晚就已经飞往欧洲参加学术会议，不放心我一个人在家，就安排远在韩国的哥哥暂时来日本陪我几天，为了给我一个惊喜，就没有提前告知我哥哥会来。

“这么说，这些菜都是你做的？厨艺不错。”经过几个小时的冷静期，我的气已消了大半。

“当然！你哥做的饭还不赖吧？”

“嗯，至少饿不死。你什么时候学的做饭？”

“别提了，老妈工作忙，我自己下了个做饭的app，学着学着就摸索出来了。”

哥哥在韩国被迫自己做饭不说，来日本还要喂饱我，回想起我对他的态度，他一定非常伤心吧。

“下午的事情，对不起啊。”

“没事，去玩吧，我来洗碗。”

夏日的夜晚凉风习习，皎洁的月光洒在院子里樱花树下的秋千架上，好似铺了层银白色的薄毯。腿上摊开的那本《万叶集》，书中有云“苦候阿妹立山间，滴滴清露湿衣衫。”我依然记得手冢帮我从书架上取下它的情景，甚至能回想起他当时对我说过的话，如今快到还书的期限，我是不是也该释怀了。

哥哥在我旁边坐下，沉默了半晌还是忍不住开口：

“爸说你好像很在意你们学校网球部的那个部长，你喜欢他，对吗？”

“嗯。哥，如果你看到你喜欢的女生和别的男生走在一起，你会难过吗？”

“当然难受了。哦我知道了，原来是看到心上人和漂亮妹妹走得很近，怪不得你不高兴呢。”

“嗯。”

“你觉得他喜欢那个女生？”

“不知道。”

“恕我直言，他想喜欢谁不是你能决定的，你和他若有缘分自然是皆大欢喜，若无缘那也是强求不来的。所以你在这里赌气一点用都没有，还不如去干点别的事，”

“…有道理。”哥哥说的话，确实是我不敢不承认的。

“所以你就不要担心啦！这样，明天我陪你去看都大会，依你和网球部其他人的关系，应该能让我俩免费入场吧？”

“你怎么知道我认识他们？！”

“废话，我都看到你把演出的照片po到ins上了。”

还好哥哥只看到了照片，要是他知道了我把难喝的红参饮料差不多都给乾了，回去肯定要在老妈那里告我一状。

“早点休息，想想开心的事情，明天给我去看比赛。”

月亮不知何时隐进云层，风也悄悄地停了，整座城市都陷入了沉沉的睡意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