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音乐会

经历了上次的风波后，那只白毛狮子就再也没来青学找过茬，心结解开的我也回到了那个开朗洒脱的自己，将全身心投入到社团练习当中，为音乐会做最后的冲刺。

网球部由于要准备迎战下一轮都大会决赛，正选们几乎无时无刻不在紧张的训练中，甚至连盛行的训练名产——跑圈的圈数也只增不减，每天清晨都能看到一群少年与初升的太阳并肩奔跑，一齐冲过终点，他们跨过山海，冲破羁绊，拥抱遥远又美好的未来。

时间如沙漏里的细沙，表盘上时针悄悄地转了一圈又一圈，转眼间一周很快过去，就在今天下午，激动人心的时刻——音乐会展演将要正式启幕了！社长要求没有节目的社员协助工作人员布置会场，而我们这些参加演出的也都在做着紧锣密鼓的准备：服装、化妆、道具、调试乐器、与同伴们的配合练习…整个演出后台只听得见悠长的琴声和此起彼伏的讨论声，其他的一点杂音也没有，所有人都一丝不苟地安排着自己的事务，唯恐失了尽善尽美。

我作为琵琶独奏，古典乐器当然要搭配汉服才有中国风的韵味，这一点我在节目定下来时就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所以在征求社长意见之后，我不仅获得了批准，社长还夸我的点子别出心裁，不过她担心我可能一时半会买不到传统的中式汉服，毕竟这里是日本，想买到漂亮的和服容易，但弄一套汉服穿上，的确有些困难。

社长将她的顾虑说给我听时，我嫣然一笑，向她拍拍胸脯保证：“这不是问题，我既然提出来了，就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社长你就放心好了！”

身为一枚资深汉服控，汉服社团里数一数二的风云人物，我怎么能在出发去日本之前，不捎上几套装备呢？我带来的汉服加上头饰耳饰腰饰之类的小玩意儿，可是足足让我老爸惊掉了下巴呢！

千挑万选，我最终定下了一套湖蓝色的的宋制汉服，一是天气炎热，宋制汉服穿起来舒适清凉，不会有闷热的不适感，褙子又恰好能弥补抹胸襦裙的过于暴露；二是宋制汉服偏向于简约的设计，清新淡雅，避免了喧宾夺主之嫌，因此我决定就是它了！

选好了汉服，还有一系列的簪子花钿项链耳环之类的小东西要仔细搭配，在与选择恐惧症的一番斗智斗勇后，我终于全部选完了！从挑选汉服首饰到一一装盒收好，我花了差不多整整一晚上的时间，老爸忍不住吐槽：“你是在选出嫁的嫁妆吗？”我也不恼，白了他一眼，挑眉道：“随你怎么说，反正本姑娘明天要成为全场焦点！”

窝在床上辗转反侧，我满脑子都想着明天的表演，想着自己穿汉服弹琴，台下观众会是什么反应；想着手冢他们会不会如期赴约；想着他看到我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很美的梦，梦见我倚在矮矮的朱墙上托腮凝神，远远望见手冢一袭青绿色的衣袍沿墙走来，杏花微雨，相看两欢。

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

美梦的后果就是，第二天上学我华丽丽地迟到了。把带过去的物什送去后台，等我冲到教室时，一屋子人都齐刷刷地盯着我看，我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太难为情了！

上午的课，我基本都没怎么好好地听，心里全想着下午的演出，既激动又紧张。尤其是斋藤桑，听闻我要穿汉服上台，一直嚷嚷着想看，午饭还没吃完便兴致勃勃地来后台找我了，当她看到沉甸甸一盒子首饰和繁复的汉服，不由得瞪大眼睛：“哇，真的好漂亮啊！”

“哈哈，这只是我收藏的一小部分呢，回头送你一些！”

“真的吗？太棒了！”

“嗯哼！”

汉服虽好看，穿起来却很麻烦。等我一层层换好，起码花了半个多小时，从更衣室出来，我仿佛已经不是现代的女学生，而是从遥远的宋代穿越而来的闺阁小姐。斋藤桑简直不敢相信站在她面前的是她最要好的后桌，兴奋地围着我打转转，上下打量我的打扮。

“天呐，你怎么可以这么漂亮啊！等等我去拿相机！”

“诶不急，”我制止了她，“我还没有化妆梳头发呢，等着哈！”

“啊，那你演出还来得及吗？我觉得你现在这样上场也绝对没问题！”

“不不不，妆发一定要弄好才行的！放心，我绝不会耽误的！”

说完我娴熟地化起妆来，一开始斋藤桑还坐在旁边认真地观摩，渐渐地便打起了瞌睡，头一点一点的，像极了我上物理课困到不行的样子，着实可爱。不知过了多久，我戴上最后一只耳环，细细端详镜子里的自己，巧笑嫣然，美目盼兮，虽谈不上倾国倾城之貌，也倒有几分清水芙蓉之姿。

“完成了！”我情不自禁地伸了个懒腰。

斋藤桑被我的惊动吵醒，她看到我现在的模样，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来：“这个发型也太好看了吧！”

我并没有在发型上下太多功夫，仅仅拿簪子挽了个低低的发髻，再插上几支步摇和花钿加以点缀，其余的长发披散开，随意拈两绺搭在胸前，发式朴素简单，亦不失古典婉约。

“雅熙，我感觉音乐会之后，你会收到很多情书的！”斋藤桑打趣道。

收就收呗，反正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我们在后台焦急地等待着，曲子弹了一遍又一遍，还没轮到我。斋藤桑提出带我去舞台附近看看，我欣然应允。我们溜到离舞台最近的地方，能够看到大礼堂几乎座无虚席，黑压压的全是来听音乐会的人。我很想知道手冢他们来了没有，正寻找他们的身影时，斋藤桑突然拉住我的胳膊大喊：“雅熙你看啊，手冢君在那边诶！连网球部的正选们都来了！”

我顺着斋藤手指的方向看去，手冢果真和正选们坐在一排，认真聆听台上的交响乐演奏，他们并没有穿着蓝白队服，简单的白衬衫制服越发体现出一种纯粹的少年感。

原来大家一直都在。

当我还沉浸在欣赏帅哥同框无法自拔，社长急急地找到我：“雅熙，你在这里干什么，赶紧去准备，下一个节目就到你了！”

啊这么快，我以为还要再等会儿呢。折回后台拿上我的琵琶，我和斋藤桑就坐在候场区的椅子上，倒数最后的一分一秒。

“下面有请三年1组的井田雅熙为我们带来琵琶独奏！”

斋藤桑和社长都叫我不要紧张，我坚定地向她们点点头：“放心，保证圆满完成任务！”

缓缓走上舞台，灯光刺的有些睁不开眼。深呼吸努力使自己镇静下来，向观众微笑致敬。

“她穿的是汉服吗，真的好美啊！”

我隐约能听到底下的窃窃私语，看来穿汉服上场的确是达到了预期的效果。我在舞台的矮凳上坐下，调整好姿势，不紧不慢地弹起曲子。一首《十面埋伏》，气势磅礴，风格雄伟奇特，转轴拨弦间向人们绘声绘色展现了古代沙场征战的画面，堪称琵琶古曲中的经典名作。如果演出没有时间限制，我真想一口气全部弹完，才觉得酣畅淋漓。

弹奏间我偶尔抬眼观察场下的反应，由于手冢他们坐在靠前且偏中间的位置，很容易就能看到，我发现手冢的也在注视着我，嘴角似乎挂着似有似无的浅笑，我也向他报以微笑，旋即又低下头去，不敢再瞧他。

一曲终了，全场掌声雷动，我抱着琵琶鞠躬谢礼，款款向后台走去。

“终于结束了！”我长舒一口气。斋藤桑激动地冲过来抱住我大喊：“雅熙你表现的太棒了！”她扬扬手上的相机，“我全程都在帮你录像哦！”社长也对我表示赞许，让我去后台稍作休息，一会儿参加谢幕合影。

我和斋藤桑捧着相机看了好几遍录像，每看一遍两个人都能找到莫名其妙的点笑成一团，整间休息室都回荡着我俩的哈哈大笑声，最后我实在笑不动了，连连摆手作罢：“别笑了，再笑我一会儿都没有力气再上台了！”

结束谢幕的全体合影，音乐会算是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我本来准备重新换上制服，斋藤桑硬是要把我拽到校园里去拍照，我拗不过她，只好继续保持演出时的装扮。

唉，就看在斋藤桑是摄影社社员，而且拍照技术不错的份上，暂且先由着她吧。

我穿着汉服走在校园里，自然而然就成了最亮眼的风景线。几乎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不时还有人拿着相机对准我，我只好配合他们，尽力保持微笑看向镜头。好吧，本姑娘今天就豁出去了，你们想咋拍就咋拍，想找我合影都无所谓。

我和斋藤桑找到图书馆附近的一处长廊，这里平时没什么人来，相当的幽雅僻静。斋藤桑拍的正不亦乐乎，忽然听见不二叫我的名字。

“雅熙，原来你们在这里。”

我循着声音望去，不仅是不二，所有的正选都出现在眼前，越前手上还捧着一束小小的花束，上前递给我，“祝贺学姐演出成功。”

“哇谢谢我们的越前小朋友！”我接过花，不忘调侃一下他，本来就压的很低的帽檐又被他往下拉低了几分，这小家伙，准是难为情了。

“雅熙今天真的太棒了喵！”

“是啊，学姐一出场我就觉得稳了！”

“嗯，确实不错，很有创意。”

大家争先恐后地对我的演出赞赏有加，手冢虽仍没说一句话，但一直默默地看我跟其他人说笑，脸上的笑容又明朗了许多，如冰雪消融般温暖和煦。

“斋藤桑，我们去摄影室拿相机支架吧，我想给大家拍张合影。”

“好啊，一起去吧！”

不二和斋藤桑去拿支架了，我目送他们离开，无意间发现廊檐垂下一颗颗紫藤萝的荚果，青绿的壳正是夏天的代表色，像布幔边缘的流苏，随着微风轻轻摆动。虽是少了春天的姹紫嫣红，一样可以在盛夏寻觅到不同寻常的雅趣。

很快他们便搬来了设备，不二调整好相机的角度，斋藤桑招呼我们站在一起，“雅熙你站在中间，桃城你和越前站一起，菊丸和大石站这里…手冢君你就站在雅熙旁边吧！”说完还冲我眨了眨眼睛，这个小机灵鬼！

和手冢站在一起，他真的好高啊，即使我有165的身高，也才刚过他的肩头；而且距离拉近时，总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茶香味，令人欲罢不能。

“大家不要动，要照相了哦！”

快门清脆的咔嚓声，定格住此刻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