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少将军。”

　　远处立在茂盛的紫藤萝丛的人缓缓转过身来，密密的紫色花朵都绽放了，由深到浅的紫色从上往下滴落，一身绛紫丹云暗纹锦衫，神色平淡的脸上也被极致清贵的紫色侵染。

　　边轻炀站在原地不动，好像是在等红芽过去。

　　红芽埋下眼底的憎恶，披上了莞尔的笑颜，袅娜地扭着腰肢翩翩过去了，“少将军可是来寻红芽的？”

　　“红姑姑应该是知道我为何来此的。”边轻炀见着红芽故意做出的亲昵举动，眼睛里的抗拒明显了些，往后挪了几步。

　　“啊，红芽当然知道了。”红芽看着边轻炀有意避开的举动，顿时无了调戏的性质，手指绕着垂落的青丝，“少将军是为赵燕棠来的嘛。”

　　“那红姑姑如今可带我去见燕棠了么？”边轻炀明了地从腰上取下了系着的钱袋。

　　红芽接过钱袋，脸上却也不见得有几分喜悦之色，小拇指勾着钱袋，沉甸甸的银票也不能让她开心一点，唉，看着边轻炀的脸，忽然多了些怜悯。

　　“真是可惜了，我还是不能带少将军去见燕棠姑娘。”红芽摇着头。

　　“为何？”边轻炀不知道红芽心里头打得什么算盘，把他突然从祭祀大典叫回来，说是能让他见上燕棠一面。他一到这儿，却突然改口了。这算什么？把他当猴耍么？

　　平静的眸子里多了点复杂纠缠的愤怒和不耐烦。

　　却没想到红芽突然靠近了，环臂抱住了他的腰。

　　边轻炀敏锐的反应力让他一瞬间就抓住了红芽冒犯的手，一用力就能掰折了，却突然停住了。

　　红芽枕在边轻炀的胸膛上，近得可以听见边轻炀猛然加速的心跳声，还有一瞬间的呼吸停滞。

　　她轻轻开口了，“赵燕棠在东苑的最南面里间的牢房里。”

　　“多谢。”边轻炀克制着自己的厌恶，听红芽说完就要把红芽推开。

　　却没想到红芽反而抱得更紧了，“少将军，可要保重啊。”

　　边轻炀感觉手里被塞进了冰凉的硬物，是钥匙！

　　他拿好钥匙后，红芽才似乎有些恋恋不舍地放开了画中人人，“少将军快些去救赵燕棠吧。”又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把匕首，把手柄强硬地塞进了边轻炀的手里。

　　“不必。”边轻炀皱了眉，正要拒绝，又听红芽说道。

　　“怎么能不要呢？”

　　仰起的妍丽小脸上娇红的花钿点染出极致妖冶的海棠色。

　　嘴角的恶劣笑意渐渐扩大。

　　红芽握紧了边轻炀的手，往前用力一拉，噗嗤，利器割破红色的衣衫，扎入了皮肉中。

　　有酒红色的液体喷溅出来。

　　手上忽然多了黏腻的湿热感，边轻炀脸上多了几分震惊。

　　满手的鲜红刺痛了双眼，那种鲜血的腥臭味猛然扩散。

　　“是你自己找死。”边轻炀看着红芽，突然明白了什么，左掌抵在刀柄尾部，用力再将匕首往红芽肚里送了半截。

　　既然都要被栽赃了，自然是不能放过眼前这个女人。

　　红芽左手抓住刀刃，刀刃深深地嵌入了掌心，“找死的可不是我！”右手拍出一掌。

　　边轻炀松开了匕首，脚尖点地，划到了一丈开外。

　　哗啦啦，身旁的紫藤萝唰得落了一片，满地的紫色在狂风里飞舞。

　　红芽扶着墙勉强站住，面上尽是狠厉，大喊一声，“放箭！”

　　边轻炀瞪大了眼睛，转身就跑。

　　“噗哈哈哈哈——”红芽看着边轻炀落荒而逃的身影情不自禁地大笑起来，腹间的疼痛却像穷凶极恶的土匪撕扯着脸上的表情。

　　血满出来的越来越多，红芽跪倒在墙边，眼前的景色考试渐渐朦胧。

　　满目的紫色很美。

　　红芽用舌头堵住咽喉，让喉咙里冒上来的铁锈味液体卡在了咽喉口，砰——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小妆儿。”红芽倒在了地上，浑噩间喃喃出了口，“你喜不喜欢我送的礼物啊——”血缓缓从嘴角流了出来。

　　有几片紫藤萝落到了血水上，荡啊荡。

　　自己这样还真是像狗啊，摇尾乞怜。

　　被她卖了还帮她数钱。

　　迷糊间，好像又听到了红杏的哭喊。

　　“姑姑！姑姑！”红杏飞奔过来，绊倒在了红芽身旁，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姑姑，你没事吧……”拿手帕摁住了红芽腰间汩汩冒出的血。

　　“哭什么，还没死呢——”红芽被吵得闹心，有气无力地吐槽了一句，“早知道就听你的，用猪血包了，可是疼坏我了。”

　　“姑姑！”红杏激动地叫道，“奴婢背姑姑去太医院。”红杏扯着红芽的一条胳膊起来。

　　“这个不急。”红芽咬牙，“你赶快去带人去围了少将军府，绝对不能让赵燕棠出昭歌半步。”

　　“可——”红杏还是放心不下红芽，“是，姑姑。”

　　西门。

　　桑笈拔出扎进最后一人胸膛的匕首，随意用袖子把血迹擦了擦，把地上的死人身体摸了个遍，总算是摸到了出宫令牌。

　　“走了。”桑笈看了旁边躺尸的赵燕棠一眼，胸膛起伏的厉害，却见地上的人满身湿透了，还不停地发抖。

　　赵燕棠撑着马车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又啪嗒摔回了地上，一双手撑在地上，支起了上半身，肉眼可见的发抖，寒冷的池水过于刺骨，浑身都开始发烫。

　　“我不能死，我不能死……”又像入了魔似的，嘴里开始碎碎念。

　　“待会儿我们分开走。”桑笈蹲下身，一下提溜起赵燕棠的衣领，把人拖到了杂草丛生的墙边，用手挖开了上边的土，露出一扇暗道门来。

　　“你从这暗道出去，我驾马车从西门出去，记住，我只在暗道出口等你一炷香。若是一炷香后我未见着你，我就会离开。到时候我不会再管你的死活。”

　　“记住了么？”

　　“好。”赵燕棠的手指扣进了土里。

　　桑笈用匕首撬开了暗道门，没等赵燕棠自己起身，桑笈就把人一脚踹了下去。

　　赵燕棠重重地摔到了底下，作为缓冲的膝盖和手肘都发着麻，抬头看着狭窄的入口，光亮突然全部遮却了，还抖落了不少泥土落在了脸上。

　　一咬牙猛地站了起来。

　　前面一片漆黑，只能模糊间看到暗道周围的依稀轮廓。

　　我不能死，我不能死，赵燕棠在心里继续默念着。

　　她还没有见过她的斯意是否安好，那个女人的话她半个字都不信。她的斯意那样好，她赵燕然怎么敢，她怎么敢！

　　咽下喉咙里满出的酸楚。

　　紧咬住后槽牙，摸着墙壁开始疯狂地奔跑，一片寂静黑暗，无论什么都拖不住她的脚步，风里只有她粗重的呼吸声和脚步声。

　　斯意，我来寻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