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戌时,外头的飘风急雨才渐渐歇下,在此之前,他们已经在牢狱里简单吃了白米饭及素菜热汤为晚饭。
袁慎立在牢房门口,开口:“天色晚了,雨也停了,我也该回去了。王牢头,今夜就让那些百姓暂歇在这儿吧,明早就将他们遣回。”
王牢头略显为难,依旧从命应是,只有郑县令大为震惊,驳斥道:“府尹大人,这些百姓身上的案子,一半点未审,怎能轻易放人?!”
“聚众闹事的案子,郑大人真的想让我审吗?”
袁慎侧首定定的看向郑县令,直将他瞧得满身不自在的嘴硬反驳,“我说的是反民妨碍公务,且勾结山匪的案子!”
不想袁慎嘴角略绽冷笑,声音强硬有逼问之嫌,“反民妨碍公务,为何?每年案比都会出现此等荒唐场面,为何?勾结山匪是不是你胡说?你有没有实证?你们上交的数据,几分真,几分假,我比你们更清楚,那些数据我已打回,还望你等多用几分实心做事。”
许是郑县令到底比袁慎多做了几年官,他并未被吓住,反而叫苦,“袁大人也出自世族,同朝为官,何必强人所难?你逼他们,他们就来逼你,我不逼你,自有人来逼你,你难道想让天下大乱吗?再说,你这样和上边也不好交代。”
太守之上,还有州牧,还有刺史等官吏,大多出于世族之中,袁慎一人要公正真实,旁人就做了小人,如何能由得了他?
袁慎嗤笑,“天下大乱,这顶帽子也扣不到你头上!半个月,告诉另三十一个县的县令,半个月内我要真实的数据。你们逼的百姓反,第一个抓的就是你们。”
他盯着郑县令,斥驳之时竟显出金刚怒目之态。
听得这番话,郑县令不由打了个哆嗦,看着袁慎走远的背影,忍不住惊呼:“酷吏啊!这是要逼死我才罢休啊!”
袁慎回到府衙后宅时,已经有仆从递上一碗驱寒的热姜汤,“热水已经烧好,待大人饮罢,就可去沐浴。”
“十三娘在哪儿?”
“夫人在书房等您。”
袁慎了然,衷心一笑。
彼时,棠竹身披薄毯,正立在光影里看卷宗,似在深思,偶尔蛾眉微蹙,双颊间犹带病中淡红,若娇花初绽,含嚬不语的孤韵。
不多时,袁慎推门进入时,携了缕清淡的雅香,自棠竹身后贴近,将她拥住。
他将她抱起来,放在书房休憩的小榻上,以软枕做靠背,引她半躺下。
“夫人在病中,还要因 为夫的事操心,当真劳累。”袁慎执她的手,贴在自己的面上。
“你在嫌我吗?”她故意道。
“哪里会?你有此才,不可平白空费,我得卿为妻,实为大幸。”这般说着,袁慎狡黠的狐狸眼中盈盈含笑,不似温情缠绵,倒似想起什么好笑的事。
“你笑什么?”
“我想起,你幼时因不愿听夫子讲学哭闹赖床,比之如今竟是天翻地覆的变化。”
想起往事,一点羞愤猛然冲上心头,棠竹甩开手,“你难道从出生就爱听夫子唠叨吗?!”
“至少比你好学。某人被夫子罚抄了,不敢告诉父母,还央着让我代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