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初入九州（七）

死亡倒计时，三小时。

苏念余看着漫漫长夜，任由自己的三观一点点崩塌：血腥也好，残忍也好，现实也好，非酋也好，基本还在她能接受的范围内。但是这“死亡倒计时四小时”里面冒出一个古代的采花大盗玩家不杀人反而直接把月黎清抱走让人很……无语。

这个玩家怕不是从精神病院逃出来的吧！

苏念余咬咬牙，用尽全力去追那个一身黑衣的家伙。

这厢苏念余被雷得脑中一团浆糊，那厢月黎清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月黎清在那人怀中死命挣扎，却似乎无法挣开这个等级只有Lv.8的家伙的束缚，上发传来的带着笑意的声音，才让月黎清停止了挣扎，抬头去看那一身黑衣的人：

“小姐姐，你再乱动，我抱不住干脆就把你抹脖子了哦。”

浓浓的威胁语气，带着一分不经意间泄出的杀气，让月黎清停止了动作：虽然中了九州咒的NPC她杀过不少，但那也只是一堆数据，但是真正的杀人和被杀，月黎清都没有见识过，也都不敢想。

“我们做个交易？各取所需，而后互不干涉。”月黎清强撑着，装作镇定地和眼前的黑衣人闲聊——哪怕控制不住越来越快的心跳。

“小姐姐，你全身都在抖啊。”黑衣人将月黎清放在红瓦上，见少女如临大敌地看着自己，却只是气定神闲地提醒道。

月黎清眸中微微染上愠色，看着自己对面的家伙：那是一个眉目清秀的少年，但是心思显然没有长相那般善良。

“但这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清秀少年没有察觉到月黎清的愠怒一般，坐在红瓦上，一只手托着腮，悠悠然道：“我就是想知道，你和你同伴说的东西，你从哪里知道的？”

很简单的条件，却让月黎清全身抖了抖：在她和念余说话的时候，这个人就在这边了，自己比他高了两级，按照游戏规则来说，自己应该是碾压他的，可是自己却连他来到自己周边都不知道？

月黎清的眸子暗了暗：这样的人，自己对他耍滑头似乎没什么用，但是若是真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要是日后作为敌人，他完全可以阴她一笔，甚至可能连累念余……

似乎是看透了月黎清的想法，清秀少年垂着眸，抬起手，看着自己的修长的十指，淡淡道：

“我只是想知道怎么离开这里，没有杀人坑人的爱好。”

月黎清咬咬牙，一脸狐疑地看着少年：

“真的？”

“真的。”少年抬眸，静视着月黎清，卸去了说“月黑风高夜，采花问草时”故作的放浪形骸，卸去了威胁月黎清“抹脖子”时的杀意，只是一个认真的少年。

“当然，你要是想把《九州录》“渺”的那一页送给我，我也不介意。”少年突然笑了笑，依旧悠悠然的神情让月黎清很想踹死他。

“知道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回事也是意外……”月黎清正色，开始叙述自己到九州大陆的经历。

她的身份是幽州正二品礼部侍郎的嫡女，因为高门豪贵权谋的缘故，被送到元州与鹤州的边境榕楹镇由听于父母的族亲养大。

九州大陆是有“线人”存在的，也就和之前游戏设定一样，会给玩家提供线索帮助；而眼下九州大陆的线人似乎比起普通NPC更为高级，对于这个世界有了一些自己的思想。

最明显的一点在于：汇聚在某个地方一起讨论，讨论自己的拥有的线索和关于这个世界他(她)们所知道的。

月黎清的两位族亲，好巧不巧，正是线人，月黎清也就是误打误撞听到了族亲的对话，知道了一切。

月黎清吐出一口气，缓缓说出了最后一段话：“他(她)们说，在这里死去的玩家，不是脱离游戏，而是意识涣散真正死亡。所以我没对玩家动过手。而和平离开游戏的方法，我遇到的多个线人，没有一个人知道。”

少年显然是不知道月黎清所说的东西的，听着月黎清的话，神色几乎是肉眼可见地变差——凡是个正常人，知道这一切，不直接崩溃就已经算是心理素质不错了。

半晌，少年才微微颔首，道：“知道了，多谢。”

如他所说，他也并没有杀人灭口过河拆桥的打算，少年骤然起身，而后转身欲离去，却感觉眼前扫过一阵清风。

似乎只是夜色带来的习习凉风，若是没有右颊上一道渗着血的细长伤口的话。

少年并没有转过身去，反而将手一扬，压低手腕，手掌轻轻一抖，“乒叮”金属落地的声音响起。

月黎清下意识地垂眸看那柄掉落在地的金属武器——一把短小精致的短刃，月黎清认出了那是她送给苏念余的匕首。那么袭击那名少年的也肯定是苏念余了。

月黎清拧了拧眉：苏念余不可能有如此之快的速度才对，毕竟这可是快到那名少年都来不及防御的速度；如果不是苏念余，那持有短刃的人……

月黎清的心凉了凉。

死亡倒计时，二小时十分。

短刃再一次被拾起，少年和月黎清依旧没有看清手持匕首的人到底是哪位：速度已经快到了肉眼难以捕捉的地步，能看到的只是短刃消失在眼前。

“咝……束缚不到啊。”少年微微倒吸了一口凉气，唇角勾了勾，眉却是紧锁着的：他能束缚等级高于自己的月黎清，自然是有bug在身，但是他这个特殊技能“夜未央”的束缚效果，必须是在肉眼能捕捉到的范围之内，偏偏眼前这个人，亦或者不知什么生物，行动实在是快得出奇，他的技能相当于没有。

如果实力弱于自己还好，也就造成些皮肉伤，要是高于自己……少年额间的冷汗更多：那就是送命在这里了。

耳畔是风在不断呼啸，少年的衣衫上伤口越来越多：但大多是划破衣衫，只有少数是划进了皮肉——看来等级很低，攻击点数很弱。少年却还是不满地蹙着眉：眼下这人肯定是解决不掉他，但是他的技能大多是单体，能打中这个人才觉得是遇到了假技能，范围性大招用起来又很心疼……良久，少年的眸子亮了亮，朝不愿离去、目光紧盯着这边的月黎清道：

“帮个忙，解决掉这人，掉落经验全归你。”

《九州录》这个世界要用一句话来形容，那应该是“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平常繁荣富庶、江山如画；但是到了那四个小时，却是太过可怕：玩家不仅是为了活下去杀戮NPC、离开游戏杀戮《九州录》持有者，也可以为了杀死玩家掉落的十分之一的经验值相互杀戮。

十分之一，值得吗？月黎清这样问自己。

她不想让自己的手染上鲜血，除非眼前人为了苏念余手中的短刃对她下手了——她给苏念余的短刃其实是偶然买得的刺客专用武器：据旅商NPC说是隋朝隋炀帝赐给开国功臣的匕首，看似平庸，到后来却是越来越华丽和削铁如泥，在Lv.60散职通用，轻巧便利，这才给了苏念余。却没想到木秀于林风必毁之……

“好。”月黎清听到自己说。

其实她和苏念余的交情不算深，她也看得出来，苏念余是对她有所保留的；可是，能让她放心相待的朋友，只有这一个。

霜月出鞘，寒辉凝冷。

「第七章，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