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03 都是你的

“走吧，带你出去换换脑子。”

在时夏第三次嘟囔“这台词它不进脑子啊”的时候，降谷终于合上了电脑，走到床边去揉了揉她的脑袋。

“可是我还有好多没背熟诶……这个教授深情是深情，说的话也太晦涩了吧。谁会在口语里用「星霜（せいそう）」代表岁月，用「秋風が吹く」表示感情淡了啊，我都学废了。”

降谷噗嗤一笑，视线越过她的头顶去看向她手中的剧本，“这次的剧情设定是什么？”

“国语老师和酷爱古文的文学少女……”时夏嘟嘟嘴，答得有些心虚，毕竟是这样的人设，会说出这样的话倒也合情合理。

“行了，出去走走吧，回来再背。”他强行将她拉了起来，拿上车钥匙两人就出了门。

自降谷出院以来，这似乎还是两人第一次一起出门。他的外伤早就好得七七八八，真正难愈的其实是时夏的心疾。

她像是被八个月的失联弄得神经衰弱，开始的几天总是会在病床旁惊醒，只要独自一人周围陷入沉寂她就会时不时突然流下眼泪。她开始对他形影不离，即使是两个月后的现在，除了必要的工作她也尽量不会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就像降谷坐在书桌前工作的时候她也一反常态执意留在了屋里。

并非是不喜她的粘人，若是在正常的状态下他甚至甘之如饴，但是他更加清楚的是，此时最重要的是要解开她的心结。

白色的车身在夜幕下格外显眼，穿梭于大街小巷的身影宛如妖精一般，在能够看清前就已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之中，仅留下一抹尾灯的残影。大同小异的建筑在车窗外迅速划过，静谧的居民区里回响着引擎的轰鸣，不到二十分钟，车就停在了一栋住宅之前。

“我猜想你应该还没有来过这里。”他探过身去帮她解开安全带，动作很轻，一直将它送回原位。

“这里是……？”她迷茫地望向窗外，在反应过来前降谷就已经在绕到她的那一侧帮她打开了门。

“是我们的家。”

她瞬间想起了收到入籍申请书的那一天，风间带来的收纳箱里不仅是那些零零碎碎，还有一张房产证和一把钥匙。那把钥匙通往一个她不敢独自开启的未来，这可能也是为什么长久以来这里已经被她选择性遗忘。

降谷注意到她沉下的眸色，不由心头一紧，他牵起她的手，真实的温度和坚定的力度带给她一丝宽慰。

“进来看看，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可以再改。”

整体的装潢是现代简约的风格，比欧式少了一些富丽堂皇，又比单纯的黑白多了一丝灵动的色彩，简约不失生气，纯色间不乏温暖。墙上最醒目的地方挂着张夜空的油画，脚下地毯的松软中和了坚硬的地板，客厅望出去是种着樱花树的小院，许许多多精巧的小心思柔和了不安的心。

“时间差不多了，去楼上吧。”

时夏还没来得及想明白是什么的时间差不多了，便随着他走到二楼。二楼的卧室外面是开阔的露台，地上铺设着洁白圆润的鹅卵石，在此之前映入眼帘的是精心布置过的花坛和花园桌椅，还有一架藤编的秋千。

时夏被降谷牵到秋千上坐下，这才看清远处黑暗中矗立的东京铁塔。

“奇怪，今天的东京塔没有亮灯吗……？”

话的尾音还飘在空中，几乎是同一秒，更大的轰响在耳畔炸开，绚丽的色彩腾空而起，绽开的烟花照亮了整片夜空，似泼墨一般为东京塔染上万千瑰丽。

不知是被什么所触动，眼泪先于意识顺着脸庞滑落，却非是出于震撼。八个月，周围的人都觉得她坚韧勇敢，只有时夏自己清楚，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她用坚毅搭建的所有壁垒就已经开始崩塌，屡次莫名决堤的泪水一点一点地将她推向崩溃的边缘。

她胡乱揉着眼睛，却赶不上泪水坠落的速度，终是只能抓着他的衣领泣不成声。

降谷看她哭得梨花带雨，心也跟着揪了起来。上一次见她如此直率地哭泣还是在自己刚刚醒来的那个晚上，那之后不论如何她都只是笑着插科打诨，然后在独自一人时背着自己独自抹泪。

她自以为自己掩藏得很好，但降谷是何许人也，自然是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一方小心翼翼患得患失，一方不着痕迹耐心安慰，看似圆满的结局实则两人都相处得如履薄冰。即便如此，降谷也不得不承认，除了陪伴他几乎束手无策，时夏在人前故作坚强的姿态反而更加惹人怜惜。

他顺着她的背，轻声安慰，“不哭不哭，我这不是好好回来了。”

激烈的情绪自心底喷发而出，压抑在心中的委屈终于倾泻而出，“大骗子！你答应我不会再独自犯险的！”

“嗯，是我错了，我又食言了。”

“你，你说过不会再放手了，为什么又丢下我一个人！”

“乖，都是我不好，以后再也不会留你一个人了。”

“我不信，你的恋人不是国家吗？女朋友妻子什么的哪有恋人香啊，下次你肯定还会扔下我优先任务的！”

“八年前也好，几个月前也好，都是我对不起你。但是不论如何，我都向你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不告而别。”

时夏的心情渐渐平复，揪着他衣领的手也慢慢卸了劲，任他将自己圈在胸前。

“那，别人，别人都有鸽子蛋，为什么我没有……没有就没有，你居然还怀疑我嫁了别人……”

“唉，”他叹了口气，放开了双臂，伸手探进口袋摸出了一个黑色的方盒，“风间找到了那张申请表却没有找到这个，我本来想等一切都尘埃落定再找个好机会正式和你求婚，结果阴差阳错却让你自己去提交了申请。”

盒盖打开，夺目的钻石在夜幕的烟火下闪着耀眼的光芒，大方的设计敛去张扬，甚至添上了些许温润。

“虽然顺序错了，但是该有的步骤还是要有的。”

时夏看着他站起身，秋千跟着微微晃动一下，他单膝跪地，眼眸澄澈如故，里面映射的从始至终仅有她一人的身影，身后的东京塔在烟火大会推向高〰潮的一瞬倏地亮起。

“你愿意嫁给我吗？”

眼前的风景，眼前的他，此情此景便是梵高的油彩也无法描绘，纵是莎翁的笔触也无法道尽。

“等等，”时夏突然缩回了手，虽止住了哭泣，但声音里仍带着些哽咽，“刚刚说的不算数。我没有干涉你工作的意思，你若不是这样的性子或许我从一开始就不会被你吸引。但是，但是我真的很害怕，我害怕你会再扔下我，害怕你会再离开我……”

“我知道，我都知道。”他再次牵过她的手，又抹去她眼底的泪痕，“小哭包，你这么爱哭，我怎么舍得再离开你。”

“我哪有……”她撇撇嘴，狠狠吸了吸鼻子。

“嗯，没有，我家时夏最坚强了，”他点点她的鼻尖，眼瞅着面前的小姑娘被安慰一下眼底又开始泛红，他轻笑了一下，又再度正色，“我向你承诺，以后你不用再这么坚强，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从现在开始，我的余生都是你的。”

“这一次，绝不会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