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动如山

波罗的情况也不比池袋好多少，只不过她们回到米花町的时候早就已经过了晚餐的时间，所以人已经渐渐少了起来。距离料理台比较近的吧台位置被一排高中女生占领，叽叽喳喳吵成一片，三人提着袋子挤来挤去才终于到角落的位置落了座。

近来每天晚上等啊等啊等成了习惯，直到打开门那一刻伴着风铃声见到他的脸，时夏才意识到，她是真的很久没有见到过降谷了，久到一眼看上去甚至还有种微妙的异样。近几天电视上的评论节目都在播放山神送检的新闻，不用问也知道他是在为什么事烦心。

“今天小梓小姐不在啊，只有安室先生一个人了。”兰看了一圈，客人虽然已经少了些，但是安室似乎还是忙着做菜，并没有时间再来点单，“我去吧台点菜吧。”

时夏的目光随着兰飘了过去，看着料理台后的降谷还是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奇怪，虽然还是超乎常人的利落，但动作似乎是比平常慢了些。时夏摇摇头，觉得再盯下去也不合适，在兰回到位置后又加入了两人的对话。

“今天买的这些你们觉得哪个更好？”园子问。

“我比较喜欢那个配对的项链啊，感觉还蛮特别的。”兰从手边的小袋子中找出了她所说的项链，虽然不是珠宝一类值钱的材质，但设计确实还算别出心裁。

“好看是好看，”园子拿起项链的包装袋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下，“不过不知道阿真会不会戴不习惯啊，万一影响比赛成绩怎么办……”

兰设身处地地想了想，若是自己比赛的时候一个飞踢突然有个坠子挡住了视线，一定会影响状态，“也是啊……”

“西装呢？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成长得很快的，现在不送出去就没机会了。”时夏提议道。

“也是哦，等成品做出来再看看吧！”园子托着下巴点点头表示同意。

她们顺着手边的袋子一个一个分析利弊，不知不觉中像是过去了很久，周围的几桌客人都已经结账离开，占据吧台的那一排高中女生说着要买什么东西也一起离开了店里。她们的交流也不需要再扯着嗓子，周遭的声音也慢慢清楚了起来。

“时夏。”

时夏刚想对蓝牙耳机发表几句看法，就听见有人轻声叫了她的名字。她下意识地抬起头，发现兰和园子似乎并没有察觉，而越过两人向远一点看过去，她的视线正对上了降谷的眼睛。对方微微点头，似乎在示意她过去。

“我过去一下。”时夏向两人吱了个声便向吧台那边走去，几步之间她看了看店内所剩的两三桌人，似乎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声音。于是更是满腹狐疑，怀疑他是不是用心灵感应之类的超能力叫的自己。

“你叫我了？”她问。

“嗯，”他这一天虽然动作稍缓了些，但头脑还依旧十分清晰，“人还是对自己的名字比较敏感的，只要声音控制好了别人很难注意到。”

“是吗……”时夏有些无奈，一时也没想明白不过是叫个名字他为何如此大费周章，“怎么了吗？”

“这个，”他将一个餐盘端到台面上，“刚刚你们点的餐，我这边实在腾不出手。”说完他看向手边水槽里堆积如山的餐盘。

“要我帮忙吗？”时夏折了下袖口，想着或许可以搭把手，这样他也可以轻松一些。

“没事，你把这个端走就好。”他说着眼神瞥向那几桌客人，又将声音放低了一点，“让客人进来洗盘子太明显了，被人发现就不好了。”

“好吧，”她将手伸向餐盘，刚刚碰到两边的把手还没用劲又松开了，抬头问，“几点下班？”

他看了一眼边上的挂钟，“到九点，还有一个多小时。”

“好。”

回到座位后，时夏每隔几分钟就会看向料理台的方向，目光聚焦到饭上的时候，手中的勺子舀起一勺饭又放下，之后舀起一勺菜后又放下，时不时还会叹一口气，然后继续做重复的动作。

“时夏姐，你不会是现在就沉不住气想把礼物送出去了吧！”园子都有些看不下去，握住她的手让她放下勺子，也阻止了她继续摧残美食的行为。

“不行的时夏姐，”兰也看不过去，小声劝说她，“恋爱也是要遵守「风林火山」法则的！这个时候就要不动如山啊，不动如山。”

“对对，”园子表示赞同，“要假装根本不记得什么圣诞节的样子，不能让他察觉，到最后的最后再不经意地将礼物交给他，这样才是惊喜。”

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动如山。这是《孙子兵法》军争篇中的战斗精神，不过时夏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恋爱的“风林火山”。

“再这样下去时夏姐你就要变成望夫石了。”园子笑道。

时夏也跟着笑起来，想着若是降谷也知道这套恋爱法则，那现在演示不动如山的应该是他才对，“要攻略山头可真不容易呢。”她说完便埋头继续吃了起来，留两个女孩面面相觑不解其意。

时针和分针形成一个直角，挂钟的钟摆准确地报告了时间。降谷收拾好了料理台，摘下了围裙，向角落里时夏的座位走去。

“买了这么多东西啊。”虽然她们进屋的时候降谷就已经注意到了，但是这么近距离地看到这些大大小小的包裹还是不禁发出了感叹。

“安室先生也来帮我们参谋一下吗？正好我也想听听男性的意见。”园子说着就想拿出几只袋子放在桌子上。

“改天吧，”降谷还没开口，时夏却难得地抢先答道，“都这么晚了，安室先生家的狗也该饿了吧。”

“啊……是啊。”降谷迟疑地点点头，又对园子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啊，再不打烊店主也会不愿意的。”

“啊，也是哦。”两人对视了一下，虽然不明白原因，但她们也懂了时夏的意图，于是不再挽留。

降谷和时夏两人帮着园子把这一天的战利品搬上了车，又目送兰上楼回了家。降谷侧目，对时夏说了一句走吧，而时夏却没有回话，甚至面露些愠色。她伸手夺下了降谷手中的车钥匙，二话不说就按开门锁坐进了驾驶室，将钥匙插〰进钥匙孔中却没有拧动，也没有系上安全带。待降谷那一侧的门关上后，她凑过去，一手有些粗鲁地拉住了他的袖子，另一只手探上了他的额头。两人刚刚在外面帮忙的时候也站了一会，此时时夏的手还有些冰凉，但是仍能感觉到对方的额头滚烫得异常。

“不怕烧傻了吗？”她咬咬下唇，看降谷气色差得不行，才几天不见黑眼圈快有半张脸大。时夏将手缓缓贴上他的脸颊，想着自己的手背温度低一些，或许能让他好受一点。降谷没有太打理干净的胡茬扎得她的手掌有些刺痛，但更加刺痛她的是感受到他削瘦的下颌线后的一阵心疼。

“没事，”降谷覆上她的手腕，手心甚至比她的温度更加低得骇人，“起点高，最多傻成正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