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十二年农历八月二十日,旭日东升,万里无云。
一排一排象征着吉瑞的鸿雁高飞,又是新帝登基后三年一次的选秀。
毓祥门外,整整齐齐罗列着一眼望不到边、前来紫奥城送与参加选秀秀女的车架。
许涵昕,正是其中的一位。
她略施粉黛,身着简单的青色云纹暗绣百合的时新宫装,一头青丝绾成凌虚髻。
左边斜插一支翡翠花蝶鎏金步摇,右边复插一支白玉琉璃簪,缀下细细的白玉流苏,清新而淡雅。
除此之外,再无半点装饰。
许涵昕随着选看的秀女步入毓祥门,走进长春宫的正殿云意殿。
便孤身一人站在角落,既不与人交谈,亦不整理自己衣衫。
只静静在那里发呆,左右也改变不了她注定入宫的命运。
许涵昕出身显赫,乃流传千年之久的世家千金。
她的父亲是大周立下威名赫赫、两扶幼主于危难之际的定远大将军、温国公;长兄是户部侍郎,同样立下不朽的战功,为大周王朝的安稳在边境长达七年之久,被封为清远侯;次兄尽管因为性情的原因没有入仕,但也盛名一时的名士、医者。
所以说许涵昕是真正的名门贵女。
以她的骄傲又怎能甘愿去入宫侍候一个素未谋面、妻妾成群之人!
当今皇上早已大婚,后宫之中受宠的妃子也并不在少数。
妃嫔,说的好听,到底是妾罢了。
再加上,此次选秀明面上是皇家为了绵延子嗣、暗地里却是为了制衡朝堂而由来的阳谋罢了。
许涵昕眼眸深处闪过一抹讽刺,若非如此她岂会与他无缘。
自己是因为体弱多病一直在江南修养,对于京都不够了解。
但她又不是瞎子,对于上面坐着的那位皇上与太后打的什么如意算盘还不清楚。
只是苦了那个青衣男子,她一生都不能释怀之人。
“咣当”一声,打断了许涵昕的思绪。
她向着那边看去,只见一个穿着墨绿色缎服满头珠翠的女子猛的扯住一名打扮十分朴素、长相小家碧玉的秀女怒喝道:“哪家的秀女如此无礼?这般烫的茶水浇到我身上!”
被扯住的秀女畏畏缩缩的,不敢直视对方,声音细小如蚊:“我叫安陵容。家父……是……是……”
蛮横的秀女眼见安陵容穿着素净,身上竟是过时的衣衫,心下便有了对策,眼神愈发狠厉:“自己父亲的官职也难以说出口吗?”
说完,还有闲心像看笑话一样的看着她笑了笑。
安陵容面容上染上羞红,在蛮横的秀女不断逼迫下无奈的低声说出自己父亲的官职,“家父……松阳县县丞……安比槐。”
“果然,出身如此卑微,想来无礼也是实属正常了!”蛮横的秀女俏脸微抬,轻哼一声。
这时,有秀女适时的提醒了安陵容一句,“这位可是新涪司士参军的千金夏月菁。”
安陵容面容惶惶,心中不安,向着夏月菁歉意的施礼,“陵容想到到待会儿要面见圣驾实属不安,这才无意冒犯了夏姐姐。”
“陵容在这里向姐姐请罪,还望姐姐宽宏大量原谅陵容无心之失。”
夏月菁厌恶的看了一眼安陵容仿佛似在看什么脏东西一样,皱眉道:“就凭你也想见圣驾?简直痴心妄想!”
安陵容面色一白,显然没有想到夏月菁竟然如此会侮辱与她。
“今日之事我可以当做没有发生。”夏月菁看到安陵容屈辱的表情像是看见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样,她看了看周围诸位与自己一同选秀的秀女,扶了扶自己发髻上的翡翠鸾鸟飞天镶金簪,到嘴边的话语改了改又道,“你若可以跪下对我三叩九拜,我便大人有大量原谅了你,怎么样?”
安陵容的泪水在眼眶中滚了滚,终是无力的落了下来。
但是周围的秀女仍旧没有人愿意为她劝一句夏月菁。
任谁都可以想到,势力悬殊,皇上怎会放弃新涪司士参军的女儿去选一个县丞的女儿做妃嫔,为了帮助安陵容得罪夏月菁实属不应该。
然而,另众人没有想到的是,这时候一名薄施粉黛身着浅绿色挑丝双窠云雁的时新宫装,头上斜簪一朵新摘的白芙蓉,除此之外只挽了一支碧玉七宝玲珑簪的少女排众上前,抬手搀扶起安陵容将她拉在身边,转而温言对夏月菁道:“不过打湿了一件衣裳罢了,夏姐姐莫要生气。妹妹带了替换的衣裳,姐姐到后厢换过即可。今日大选,姐姐这样吵闹怕是会惊扰了圣驾。
“若是龙颜因此而震怒,又岂是你我姐妹可以承担的。”
“更何况即便是未惊扰圣驾,但他日传到他人耳中怕是也会坏了姐姐贤德的名声。为了一件衣裳因小失大,岂非得不偿失?”
夏月菁略微一想,面容虽然难看至极,但终究没有发作出来,冷冷的瞥了一眼浅绿色时新宫装的秀女与安陵容一眼便离开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