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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待月(一)

机关翼修复的进展顺利,唐省在心里计算着日子,距离任务期限还有七天。那个时候自己的腿脚未必能够行动如常,是以需要更多地借助机关翼行动。用顾鸢帮忙找回来的木材,应该能够试着加强些机括。琢磨着改善机关翼和千机变的方法,倒也不觉得时间难熬。

忽然远远听见脚步声靠近,唐省屏息,右耳微动,确认了来人,不动声色地取出随身携带的袋子,利落地将散在案上的零件收好。

袋口束禁的同时,“吱嘎”一声,门开了。

顾鸢端着木盆走进来,轻轻把盆放在桌上道:“吃点水果吧,你总只吃干粮,对恢复也没有好处。”

唐省转头去看,只见盆里盛着清澈的水,因顾鸢的动作而轻微晃动着,水中漂浮着的几颗红红的果子也随之上下起伏,因沾着水而显得鲜亮诱人。

唐省正待摇头拒绝,顾鸢先一步拿起一颗果子咬了一口,大概是有些酸味,她的眉头轻轻皱了皱。

“我先吃,没有毒。”她微微笑着,向他展示着鲜红的果肉。

唐省顿住了,颇有些为难地伸手取了一颗,像是见了什么新奇的玩意儿似的,拿在眼前端详。

顾鸢在案子另一侧坐下,一边咯吱咯吱地啃着果子,一边饶有兴趣地观察着对面的人形阿甘。

“咚”

钝钝的水声。

顾鸢微微瞪大了眼睛,那人一番观察后,竟是把果子放回了盆里。

她眨眨眼,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看到顾鸢的表情的一瞬间,唐省心头划过一丝陌生的酸涩。

扪心自问,他其实也并不真的觉得顾鸢会投毒害他。只是多年的训练和调教早已浸入到了骨子里,旁人给的东西,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放进口中。

那水大概是哪里的山泉或溪水,镇在其中的果子冰冰凉。尽管果子已经不在手里,唐省的指尖还是微微泛着凉意。

他默默地垂下眼帘。

“不想吃就不吃罢。”对面传来顾鸢的声音,语调轻松,“我摘果子还费劲呢,你不吃正好。”说着她又拿起一颗果子吃起来。

窗外忽然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因着下雨,顾鸢便没有出门,找出一卷书来坐在案子那一侧翻看着。唐省恪守唐门的规矩,不能在外人面前暴露唐门机括,因此不能做加强机关的工作,一时无事可做。

起先他望向窗外的雨。初夏的雨还未全脱开春雨绵绵的意味,朦朦胧胧间倒分不清天地间的水雾是从天上落下来的,还是从草木葱茏中腾起来的。窗外墙脚下种了一株唐省叫不出名字的植物,刚刚长到唐省坐在床上能够看到的高度。层层叠叠的鹅黄色花朵在细雨中颤巍巍的,小心翼翼地展露着花芯,一滴晶莹的水珠正聚集在那里。积得多了,那朵花忽然向着窗子一低头,那颗小小的珠子便顺着鹅黄的弧线跌进了窗子,落在了顾鸢持着书的手边。

唐省的目光追随着那颗水珠,落在了顾鸢的手上。这不是一双练武的手。唐省默默地想。手指关节纤细,像春天唐家堡随处可见的细嫩的笋尖。

书的内容看不到全貌,只大约看出是本医书。唐省对岐黄之术一窍不通,目光也就没有多作停留,而是顺着顾鸢支着下巴的手移动到了她的脸上。

为了能够最快速度锁定目标,唐省自小受过训练,对于人的长相有过目不忘的本领。接触了这几天,顾鸢的样貌已经深深印在脑海里了。可大概是细雨濡湿了空气,使得视线都模糊了,此时再看她的脸,竟有种新鲜的感觉。

与他见过的妇人相比,她的眉长而浓,眉头淡淡,眉尾处带一个轻柔的向下的弧度;一双杏眼此时低低垂着,长而黑的睫毛遮住了那双时时带着点促狭的眸子;挺拔秀气的鼻梁和小而圆润的嘴唇并不太搭配,却为她的脸增添了几分倔强的意味。

就在这时,顾鸢突然毫无预兆地抬眼看向了他。唐省没来得及收回目光,直直撞进了她黑白分明的眸子里。

顾鸢有些不自在地坐直了身体,“在看什么?”

唐省老实回答:“你的脸。”

“我的脸有什么好看的?”顾鸢失笑道,“也罢,你好好记着,报答我的时候可别找错了人。”

“你放心。”她本是玩笑话,唐省却盯着她,神色认真,“我看过一次,就不会忘。”

顾鸢闻言,怔了怔,随即默默点点头。

蜀地的雨像要打湿人心似的,细细密密地下着,一直绵延到半夜。

唐省想起最后一次见到唐景,也是这样一个雨夜。

靛蓝的天空中落下绵密的雨脚,打在唐家堡的竹林上,是他所熟悉的雨声。

他是偶然在唐家集前的小路上遇到正要外出的唐景的。甚至都不是专程为他送行。

唐景看到他,露出一个笑来。那笑容有些熟稔,有些漫不经心,虽然是对着他笑,却好像心里有更重要的事要考虑似的。

他停下脚步:“要出去?”

唐景还是那样笑着,点点头:“去很远。”

他在怀里略一摸索,掏出一个小东西来,递给唐省:“这个给你。需要我的时候就放它出去,它会知道我在哪里。”

唐省疑惑地接过。那是一只小小的机关雀,制作精巧,轻轻推动头尾,翅膀就会打开。

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却发现唐景已经要走到路的尽头了。

“唐景。”

他喊了一声。

没有人应。

“唐景!”

又喊了一声。

依然没有人应。甚至唐景的背影都看不见了。再一晃神,唐家集也不见了,遍地的竹林也不见了。只剩下沉沉的靛蓝的天空,和无尽的黢黑的大地。银线般细密微凉的雨脚不断,连接着天地。他独自一人站着,只觉得那微凉带着刺痛,洇到人的心里。

“……醒”

…………

“醒醒!”

一道清越的声音由远及近,仿佛能打破沉沉的阴湿一般。唐省蓦地睁开了眼睛。

天光微亮。隐约能辨认出面前是顾鸢的脸。她正低头看着他,脸上是担忧的神色。

他想开口问怎么了,未及发出声音,先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痛,不禁蹙起眉头闭上了眼。

“你……似乎是做了梦。”顾鸢犹疑道,“地上凉,我扶你到床上吧。”

他几乎是听凭摆布地被她驾到了床上。好在经过三天的休养,他的腿已经可以轻度地活动。

把人在床上安顿好,顾鸢用手帕小心地为他擦去额头上的冷汗。

在他人面前暴露自身的脆弱对唐门中人来说是大忌。唐省动了动身子想要躲开,却未能如愿。

顾鸢不知何时烧开了水,倒了杯热茶递给他:“这是百合茶,可以安神。”

唐省尚未回神,愣愣地接过茶杯,双手捧到嘴边啜饮着。他露在面具外的一只凤眼氤氲着从杯子中升腾起的水汽,在黎明前的微光中显出孩子般的稚气来。

唐省一口口地将茶喝下。清晨的空气泛着微微疏疏的凉。心里是密密沉沉的凉。而这热茶却像是要将那些深沉的凉意驱散,在腹中凝作一团持久的暖意。

顾鸢见他怔怔的样子,将饮空的茶杯取走放在案上,略一迟疑,伸手握住了唐省的左手,柔声道:“好些吗?可是做噩梦了?”

唐省一惊,下意识想要把手抽走。

可竟用不出力气。

他从记事起就在唐家堡了。十六岁以前,每天都要接受严苛的训练。为了能够最大限度地发挥能力,完成任务,训练中的很大一部分,是为了钝化唐门弟子作为“人”的感受而设的。对疼痛的感知、对情感的认知,都要最小化,如此,才能更好地和机关融为一体,发挥机关的威力。

但人终究是人。你或许可以忽略它,或许可以抗拒它,但人终究会去感受。

他缓慢地、费力地,像刚学会说话的孩子一样,从那么多描写感觉的语句里辨认着、筛选着自己此刻的心情。最终他察觉到,自己的那颗麻木的、冰凉的心,在“渴求”着她指尖的那一点暖意。

就像渴求那杯热茶一样。

“我……我做了梦。”

少女握着他的手,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容:“如果觉得讲出来会好受些,就讲出来吧。”

唐省望着她的笑容,如遭雷击。

是了。她的笑映在他的脑海里,总是和唐景的笑重叠在一起。她们好像太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她们好像在对他笑,可又总是带着难以察觉的敷衍。

那感觉像是……像是她们的心里,已经装了太多的东西,所以能分给他的,只有这么一个笑容而已。

对着那个熟稔的笑容,他着了魔似地开口,讲起了和唐景的往事。

“……唐景没有骗过我。但我知道他说谎了。

后来我去过很多很多地方。千岛湖的水,苍山洱海的风。我才知道原来世界有这么大。唐景给我的机关雀,恐怕永远也到不了他在的地方。”

唐省陷入了沉默。他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有说过这样多的话了。甚至可能从来也没有过。

顾鸢的声音打破了沉默:“那只机关雀呢?”

“没有放。”唐省顿了顿,“我不敢放。”

“我怕放出去,我就会发现,是真的再也找不到他了。”他用右手轻轻抚了抚胸口,“怕连他留给我的最后一样东西也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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