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望兰卷·壹拾肆话

  送走了弈星和女人，貂蝉回到正厅，看着呆呆坐在太师椅上的甄姬，问：“你就这么放过他了？说打碎就打碎，白白浪费了妾身的断肠散。”

  “对不起，可阿宓还是发现自己做不到……”

  “从今日见到他的第一面，阿宓就知道自己输得一塌糊涂。”

  “纵使他这般对待阿宓，阿宓还是深爱着他……”

  “他在梦中叫了阿宓的名字，他还佩戴着阿宓赠与他的佩环……”

  甄姬掩面哭泣，犹如一朵无人采撷的美人蕉，落败后低靡卑微。

  “所以，到头来你用性命换来的只是看他一眼？”

  甄姬抬眸，笑的支离破碎，“阿宓心甘情愿。”

  后来李元芳满面惋惜，摇头叹道：“世间至毒万千，情为首。”

  “你这孩子没爱过人哪儿懂得呀？这爱一个人呢，正如被疾病缠身，这病唯有心上人能治，只不过有的人病一时，有的人病一世罢了。”貂蝉用烟杆敲了敲李元芳的脑瓜。

  “那姐姐您有病过吗？”李元芳捂着自己可怜的小脑袋，问。

  貂蝉神秘一笑，意味深长地回答：“至今还病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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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本该静谧沉睡的茶楼被两个不速之客吵醒，女人焦急地两步并作一步哒哒哒地踩上阶梯。

“阿嫱，慢点。”身后紧跟的男人说道。

话音刚落，女人脚尖就不慎踩到舞动的斗篷，身子不自觉朝前倾，刚要趴倒在木梯上时一只长臂就将她牢牢捞回怀抱。 

抬眸，韩信紧锁眉头，语气有点严厉：“让你慢点，当心肚子里的孩儿。”

被这么一说，王昭君又急又气，内心乱作三千烦恼丝，慌乱充斥身体，泪花泛泛，“对不起，只是想到阿姊，我……我冷静不下来！”

两人恩爱有加的画面映在后头的貂蝉眼里，她无奈撇了撇嘴，直直走到上方，“既然如此，妾身走在前头好了，九爷这下就不用担心阿嫱受伤了。”

又上了好几层阶梯，貂蝉终于引两个人来到卧房，刚推开门，王昭君就迫不及待上前。

纱幔漫长垂地，隐隐透透床榻上的人影，掀开遮挡物，看清楚熟悉的面容，王昭君低声唤道：“阿姊。”

沉静。

小心翼翼去探床上人的鼻息，晴天霹雳，已然呼吸静止，得到意料之中的答案，她仍不可置信地掩面，颤抖着肩膀泣不成声，泪滴坠落挂在她手腕的御冰镯上，透出诡异的冰蓝。

回首看向貂蝉，望见她眼底深深的同情，王昭君颤着嗓音问：“她，是如何死的……？”  

叹了口气，貂蝉回答：“服毒。”

“为何？”王昭君不死心地追问。

“你真的想知道吗？”

貂蝉抬眼幽幽看向王昭君，后者不假思索点点头，她将目光看向床榻上的人，慢慢启唇……

窗外万籁俱寂，窗内立盏中火焰跳跃，昏暗的火光渗透出笼罩，幽闭的空间内娇媚的声音在低低叙述，有人泪水打湿了面颊。

“我听她说过，这场博弈她终是输了，若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她不愿再遇那个人。”貂蝉轻轻说道。

那会儿甄姬泪流满面，疯了魔般胡言乱语，说一步错步步错，还跪在貂蝉和李元芳跟前，错把他们当作王昭君及自己未出世的胎儿，骂自己不是位好阿姊、好娘亲，未保护好他们，清醒后更是屡屡寻死。

故事终结，王昭君哭的更甚。

她了解甄姬，向来不知“悔”字如何书写的女人能说出这般话，当时一定绝望极了。倘若自己能陪在她身边，结局是否不会如此？

她还有好多话想要分享诉说，她还未来得及拥抱触碰过她……

“怎么会这样……”

她在这里，还带着自己赠予的发簪，却无声无息。

王昭君自言自语，睁着双眸无神地注视地面，眼泪滴答滑进缝隙，她哭的不可控制。韩信见状轻轻揽过她，让她伏在自己肩上，掌心顺着她的青丝安慰，期间瞟了一眼床榻上的人，他目光一冷。

半晌后，王昭君抬起脸，乞求似的看向剩余的两人，“让我再和她独处会儿，可否？”

心脏紊乱一跳，韩信与貂蝉相觑，后者无谓地点头，再看自家夫人坚持，他只好松了手离去。

房门阖上，王昭君伏在床沿，柔荑抚上甄姬脸颊摩挲，琥珀坠在紧闭的眼皮上，她抓起冰凉粗糙的五指按在脸上，控制那只手抚摸自己的脸颊，仿佛甄姬小时候经常所做那样，她哭的肝肠寸断。

终于触碰到了，她的挚爱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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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仙桌前，韩信冷脸盯着貂蝉，小呷一口茶水，冷声说道：“为了配合这出谎剧，浮游草都用上了，真够有心。”

貂蝉无所谓地摊手摇摇头，装模作样叹了口气：“妾身也是身不由己呀，姐姐清醒过来就闹着喊着要自尽，只好用浮游草让她‘睡’一下了。”

韩信闻言冷哼一声：“你都知道了。”

“那是自然，不过要不是取她性命时候被白虎下的咒印给阻止了，妾身恐怕至今还发现不了呢！”不过她也被那咒印震慑的够呛，当时一口血都吐出来了。这死畜生，下这种针对灵力的咒有个屁的用，就未曾想过害姐姐的万一是常人呢？

“九爷可真会安排，也是，在众仙子中，阿嫱同姐姐关系最好，转生这种事自然要选姐姐陪在她身侧了。”貂蝉故作苦恼地叹息，尔后邪气一笑：“不过九爷您的本事可真大，竟然能将她们的命格捆绑在一起，让她们每次转生都得以重逢。”

话不投机半句多，阴阳怪气听的韩信不耐烦，他直入主题：“你有什么目的？”

“做第二笔交易。”她媚笑着，染了蔻丹的指甲有一下没一下轻叩桌面。

“痴心妄想。”

貂蝉也不急，指尖攥了一缕发丝绕啊绕，阴笑道：“是不是痴心妄想，阿嫱会给妾身答案。”

话音落下，韩信直觉不对劲，刚要起身一道人影就魂不守舍地从阶上走下，只见王昭君憔悴地迈下最后一级台阶，身子似被狂风摧残的柳枝一歪，他箭步到她身边，将她拥进怀中。

虚弱地躺在韩信怀中，王昭君一抽一噎不甘心地问：“就没有办法救回她了吗？”

难以察觉的精明从貂蝉眼中一划而过，她眉梢轻挑，挑衅地瞟了韩信一眼，抢先说道：“有，”又故作为难地瞄了他，视线落回王昭君身上，“得看九爷愿不愿意了……”

听到，王昭君将楚楚可怜的小脸转向韩信，瞧见她白皙的面上满是泪痕，他心脏抽痛，忙不迭地应下：“好。”

欣喜立刻浮上了眼眸，然而王昭君还未开心多久就被貂蝉打断。

“可以救回她，不过醒来后她可能会性情大变，甚至记不得你了，也要如此吗？”

听闻这番话语，韩信脸更冷了。

犹豫了片刻，王昭君苦笑地颔首，“只要她能活着，我怎样都无所谓。”

貂蝉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她禁不住上前，刚想抹去王昭君的泪丝，然而被韩信一个闪躲避开，她抽了抽嘴角，重新摆上笑脸，“几天后，会让你重新见到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