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志晟插着兜往罗渽民的小区走。罗渽民虽然是他家教，但今儿个不知怎么回事，非要让朴志晟跑到他家来上课。罗渽民家住的地方比较偏，离八中比较近，是个年代很久的福利房，朴志晟不太认识这边的路，和罗渽民打了半截儿的视频才勉强找到地方。
罗渽民站家门口儿等着他，一进门朴志晟就盯着罗渽民看了一会儿，半晌乐了：“哟哥，戴眼镜了啊？这是你装逼用的还是真近视了啊。”说着伸手想去戳戳看有没有镜片，被罗渽民向后一仰脑袋躲开了：“真的。有点近视。”
罗渽民几乎什么都能给朴志晟补，今天这节课是数学专项，朴志晟其实自从跟着李广通开始之后，上课也听点儿了，整节课下来，罗渽民都觉得他这几次跟的不错，也有思路，选择题也不光瞎蒙了。
在做对一道填空之后，朴志晟一手拿着笔，把笔头放在牙齿之间轻轻咬着，看了好几眼罗渽民，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试探着说：“渽民哥，我问你个问题呗？”
“学习时间禁止问与学习无关的。”
朴志晟立马一脸义愤填膺：“实不相瞒，已经下课五分钟了！你中间没课间，现在还占用了我课下的五分钟。”罗渽民扭头瞅着他，过了一会儿摘了眼镜无奈问：“问什么？”
朴志晟赶紧摇着尾巴凑过来：“你知道喜欢到底是什么滋味儿吗？”罗渽民动作顿了顿：“你一初中小孩儿……”语气有些不可思议。
“哎哎哎，不要搞歧视！初中高中都一样！”朴志晟不满地拍拍桌子。
罗渽民乐了：“怎么，喜欢上哪家姑娘了？”
朴志晟一怔，忽然觉得脸颊有些发烫，脑子里闪过了钟辰乐的背影，他有些慌张地挠挠头：“没……”
罗渽民沉吟半晌，才慢慢说：“我也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我没喜欢过别人。”接着他又问，“那你觉得呢？喜欢什么样儿？”
“我？”朴志晟指了指自己，他想了想，不太确定地说，“我觉得就是，电视上那样差不多吧，想到了会心动，见到了很高兴，还时不时想欺负他一下但又很怂，或者老想对他动手动脚的……”
“动手动脚？”
“就……”朴志晟耳根子烫的厉害，“就”了半天，才红着半张脸自暴自弃地嚷道，“就是想亲！想搂想抱想拉手！”他这么突如其来一声吼，把罗渽民吓得“哎”一声差点儿从椅子上出溜到地上。
“这就叫喜欢？”罗渽民问，他的表情带着迷茫，倒是把朴志晟看蒙了，于是说，“如果这都不叫喜欢的话，那这就叫耍流氓了吧。你会对一个陌生人有这样的想法吗？这不神经病嘛！”
朴志晟又看了两眼罗渽民，开始收拾书包：“还想让你给我说说呢，结果我给你讲了半天。哎不过，你和那个哥怎么了？”
“……哪个哥？”
“就上次在小吃街帮我那个。他叫什么？”
“黄仁俊。”罗渽民看着他，“我俩怎么了？”
朴志晟把书包背上，自动忽略了桌子上的数学卷子，“吵架了？置气了？你看你都不去我小区给我上课了，还让我跑你家这边来，是怕偶遇仁俊哥吧？”他啧了一声摇摇头，“你这家教当的清闲的，真‘家’教，在你家教。也就是我脾气好，要不然谁来回跑啊……”
罗渽民被朴志晟叨叨的头疼，斜眼瞥他：“知识是自己的，不学别人也管不着。”
朴志晟噎了一下。
看看看看！来了！家长式教训！
“别急着跑啊，想不带卷子走没门儿。”罗渽民敲敲桌子，“把下面这道题给我讲一遍。”
“……哥。”朴志晟严肃地说，“超出的时间我可是不会多给你钱的。”
“滚蛋，别跟我贫。”
等再从罗渽民家出来的时候，差不多中午那会儿，因为早上在师父家就吃了一碗面，现在他确实不太饿，打算直接回家，在路上买的零食垫垫肚子。上课时间不能看手机，这时候把手机点开，才发现有一条钟辰乐发过来的消息。
【…】：几点下课？
发送时间是半小时前，朴志晟边走边给那边回了条语音：“刚下。”
没过一会儿，钟辰乐就把电话打了过来，朴志晟笑了一下，接起来：“怎么啦师哥？”问完他还在原地蹦跶了两下才继续往前走。
“晚上有时间吗？”钟辰乐说。
“我没什么事。”
“那出来一趟吧，去哪儿你定，我……有事想跟你说。”
朴志晟步子一顿，变得严肃起来：“出什么事儿了？”
“啊没。就是有话想问你。”
有话想问？朴志晟寻思了一会儿：“那就你家附近那条小吃街吧，你在街口等我。六点？”
“行。”对面的人应了一声，“那到时候见。”
“嗯，拜拜。”朴志晟等听到电话里传出忙音之后才把手机放了下来，刚刚钟辰乐的语气虽然算不上严肃，依然很平淡，但他能听出有点不一样，但哪儿不一样，就是……有点紧张？
为什么紧张啊？还有，他想问什么啊？朴志晟想了一会儿没头绪，索性放弃，不过人在路上独自走着的时候，就是会忍不住想点事儿，杂七杂八混着周杰伦的双截棍全往脑子里涌。
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嘿，一会儿买啥零食哼哼哈嘿……
就这么边唱边想，朴志晟又想起了刚刚在罗渽民家的时候自己说的那些话：想到了会心动，见到了很高兴，还时不时想欺负他一下但又很怂，或者老想对他动手动脚……
……他说的，很对啊！
朴志晟以前总是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样子，怎么知道自己喜欢了一个人。但其实等那个人真正出现的时候，也就醍醐灌顶了。
喜欢来的很突然，这种感情很奇妙，它不是等到你想“喜欢”了，才会把那个人推到你面前，而是那个人毫无预兆地来了，你才知道什么叫“喜欢”。
顺序不能错。哪怕再怎么无知，再怎么不开窍，可那个人早就来了，只是等着你发现而已。喜欢从不是什么高大上的东西，它可以表达的很简单，就是一个亲昵的动作，想把对方占为己有，用最原始的动作表达感情——喜欢就是想亲想搂想抱想拉手。
朴志晟当时在罗渽民家说出这一堆话的时候其实自己都有些云里雾里，可当他真正说完之后，却又有说不出的爽。好像终于把藏在心底、本该早就说出的话吐出来一样酣畅淋漓。
因为他清楚，他自己是对身边某个人产生了这种感觉的，而且，还不是姑娘。
朴志晟神情有些复杂地低头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手机解锁后界面还停留在刚刚的微信通话结束后的对话框里。
他喜欢的那位，刚刚给他了电话，约他晚上出来谈谈。
………………谈谈。朴志晟没由来的又回忆起他与钟辰乐之间的种种，从他不小心踢伤钟辰乐时他看着钟辰乐素白的脖颈发呆开始，到那几天晚上他做的奇怪的梦，再到莫名其妙地生高枫的气，现在想想，那叫吃醋；他甚至因为吃醋，还无比愚蠢逼钟辰乐在他和高枫之中二选一！
朴志晟抽了自己一个嘴巴。
他又想到了钟辰乐万般无奈下在车站给了他一个拥抱，然后就是过年那天……他听到钟辰乐轻描淡写地与自己道出那些悲伤的故事，他觉得心疼得发酸，最后竟然整个人扑到了师哥身上……
啊！朴志晟一口老血卡在喉咙，杀了我吧！我是不是原始人类没进化完全的产物啊！怎么这么傻逼啊！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就自己这些越界动作，搁谁身上都觉得腻歪，难道……钟辰乐是察觉出什么来了？所以今天憋不住了，才要找他谈谈？？！
朴志晟马上脑补到了钟辰乐面无表情地对他说：“对不起，我是直男。”的场面。于是朴志晟打了个寒战。
到了小区门口，朴志晟进超市买了块热乎的烤红薯，边吹边剥了皮，蹲在超市门口一小口一小口吃着。正郁闷地想眺望远方，这时就看见一个身影朝这边走来。
“哎？仁俊哥？”朴志晟眼神儿好，于是想站起来打个招呼，可他手还没挥出去，脸色霎时一变，只见黄仁俊身后竟跟着几个混混样的人，每两秒就把黄仁俊围了起来。
“我操！”朴志晟暗叫不好，赶紧把红薯往兜里一揣，站了起来。不知道黄仁俊说了什么，那群人忽然暴起，围着黄仁俊开始猛揍。朴志晟下意识就迈腿往那边跑，可跑了两步觉得不行，那伙人多，而且都是成年人，他以一敌好几个肯定吃亏，况且今儿晚上还得去见钟辰乐，他得以最英俊的面貌示人，而且他怕被揍的太狠了估计钟辰乐会担心，于是他脚步一转，径直跑向门口保安室，带着保安叔叔就去营救黄仁俊。
等把那群人赶走之后，朴志晟去买了根冰棍，捂到黄仁俊的脸上：“哥我知道这大冬天儿的冷，不过你忍忍。”又问，“要不咱去趟诊所儿？”
“不用了。”黄仁俊笑笑，“谢谢啊。”
“哎没事，咱俩扯平了。”朴志晟摆摆手，半晌，黄仁俊忽然说：“别告诉罗渽民。”
朴志晟一愣，点点头没再多问。
和黄仁俊告别之后，朴志晟却怎么也坐不住了，这么一折腾，都已经下午三点多了，他在楼下转悠了几圈，没什么想回家的欲望，干脆打电话和刘静说了一声和钟辰乐去玩儿，晚上再回来。然后他转身快速跑上了楼。
“砰砰砰”的敲门声，彻底打碎了刘扬扬打算坐下来组队打个游戏的念头，当刘扬扬看到门外站着的是朴志晟的时候，更是想把自己发小胖揍一顿。而朴志晟很严肃。
“怎么了？这么多天都不见你来找我，我以为我失宠了。”刘扬扬大马金刀往床上一坐。朴志晟靠着他的书桌，沉默着不说话，中指和拇指夹着手机一直来回转着。刘扬扬也不催，就等着他开口。
过了几分钟，朴志晟才终于问：“兄弟，你对txl怎么看啊？”
刘扬扬愣了一下，显然一头雾水：“什么怎么看啊？”
“你会觉得……恶心吗？”
这回刘扬扬想了一会儿，才说：“我……不知道，俩男的搞对象我没见过……就，有点别扭？要说恶心什么的真不至于，我管得着人家吗，人家爱谈谈，只要别跟我谈就——”
“要你身边有呢？”朴志晟突然打断他，看着刘扬扬有些怔愣的表情，他解释，“要是你朋友是的话，你还和他好吗？”
刘扬扬觉得他这话有些不对劲，于是皱了皱眉：“你没事儿吧？你今儿有点怪啊，不是，这种事儿跟咱也没关系啊，你今天吃错药了？”
朴志晟胸口有些发闷，此时多了一丝莫名的烦躁，于是他放弃拐弯抹角，直截了当的承认了，他问：“如果你兄弟我是txl，你他妈是不是就和我绝交了？”
突然的寂静在二人之间蔓延开来，朴志晟清清楚楚地看见刘扬扬的眼神由疑惑不解变成了震惊，而他的心也一点一点提了起来。
半晌，刘扬扬望着有些紧张的朴志晟，愣愣地问了一句：“所以你想和我谈啊？”
“……”朴志晟差点没被自己口水呛死，忍不住咳嗽了好几声，才抽了下眼角，“你丫有病吧？”
“那……那你想和谁谈啊？”
朴志晟不出声了，刘扬扬想了想，才说：“钟辰乐？？！”他的音量瞬间高了一个度，吓得朴志晟想去捂他嘴：“你小点儿声！！！”
见朴志晟没反驳，刘扬扬终于确定了，他压着声音瞪着朴志晟：“真是钟辰乐？你丫是不是有毛病啊！怎么就喜欢男的了？！”
“这种事儿哪有准儿啊，我他妈哪知道我会对一男的有兴趣。”朴志晟低着头，声音很低，过了一会儿才重新看向刘扬扬，“你还没回答我呢，我是的话，你要跟我断了吗？”
刘扬扬不再笑了，也不再有多余的表情，他几乎是板着脸对朴志晟说：“你他妈把我想成什么人？因为这个我就跟我十几年发小绝交，我这张脸还要吗？”
直到这时，朴志晟才真正松了口气，他听见刘扬扬接着说：“我是不太知道……喜欢男的到底是怎么着的，但我为了你，我可以去试着习惯，你明白么？你要是以后再敢来问我这种跟不跟你绝交的弱智问题，我就他妈把你扒光了扔井里！”
朴志晟瞅着刘扬扬，还是忍不住笑了，而且笑的脸都有些僵，刘扬扬跟看神经病似的看着他，可朴志晟不能停下来，因为他在试图用大笑把马上就要夺眶而出的眼泪憋回去。过了十几秒，他才重新直起身子，看着刘扬扬的脸，想给他一个拥抱，可又怕被刘扬扬骂矫情，于是他伸手拍了拍刘扬扬的肩：“谢了兄弟。”说完就扭头往外走去。
“哎你哪儿去啊？刚他妈来一会儿告诉我了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你就撂挑子想跑？？”
朴志晟头也不回地摆摆手，笑意未减半分地说：“我表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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