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路边上落了层土，电动车一过土就跟着车轮在空中打个转儿再呼呼向前飞几步落下，一月在北方已经冷的冻骨头了，是个人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放眼望去，街上全都是行走的球。因为雾霾近乎灰色的天好像时刻都酝酿着什么，小孩儿希望下雪，大人却希望太阳快出来。
朴志晟刚从教学楼出来，兜里的电话就响了。
来电显示辰乐哥。
他挑着眉吹了声口哨，今天心情本来就很不错，两天考试一过身上就好像卸了什么大包袱一样，出考场的那一刻还屁颠屁颠给罗渽民发了条消息过去，告诉他考的还行。
“刚出楼，马上过去。”朴志晟接了电话语气轻快。
“喂？朴志晟同学吗？”
朴志晟脚步一停，对面是个陌生的声音，背景音很嘈杂，他忽然有什么不好的感觉，心里没了着落：“我是。”
“啊！我是高枫。”对面焦急的说道。
怎么又是高枫！
“你现在方便来车棚这边吗！我们……我们出了点情况，”高枫顿了顿，快速又小声地说了一句，“别自己来。”就把电话按断了。
朴志晟盯着手机屏幕愣了两秒，回头就看见刘扬扬和黄旭熙刚从楼梯下来，他没顾得上多说，吼了一句“刘扬扬黄旭熙！”拔腿就往车棚跑。后面那俩人被他吼的吓了一跳，尤其是黄旭熙，他一只脚还踩在台阶上，听朴志晟那一嗓子，脚下紧接着一滑，差点出溜个跟头。
朴志晟跑着听了一会儿，就听到身后传来了跑步声，他脸都没侧就知道是刘扬扬黄旭熙跟着了。
“什么情况儿？？”黄旭熙跑得快，几步赶上他问。
朴志晟没答，只说了声：“车棚。”
由于考试时间统一，高一和初中的学生不用上晚自习所以放学时间在一块儿，这时候车棚里取车的有不少人，乍一看还挺和平的，可眼神儿好再仔细看看，就能发现车棚最里面围着几个人。
朴志晟就属于眼神儿好的，他二话没说，加快速度冲了过去，连黄旭熙都被落下两步。距离近了看的更清楚，只见地上坐着个人，旁边站着个人，正跟面前围着他俩的那几个据理力争。
那面红耳赤时不时还被对面的人戳几下肩膀的人，不是高枫是谁！
所以坐在地上那个……
一股火顿时从朴志晟心底燃起来，他拉着脸过去，没开口问，直接朝着刚刚戳高枫那人的后背蹬了一脚。
这一脚是斜着蹬的，这样那人倒的时候砸不到钟辰乐。
“我操他妈谁？！”那人一转头，只觉得眼前晃了个影儿，只留给他了一个后脑勺。
朴志晟蹲在钟辰乐旁边，先是抬起了手，想摸摸伤了的那块儿，但怕摸疼，把手又缩了回去，他黑着脸站起来看着高枫：“怎么回事儿？”
刘扬扬和黄旭熙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刘扬扬先是看了看刚刚被朴志晟踹倒的那个，又看了看朴志晟此时瞪着的那个，一时不知道到底要和谁叫板。好在高枫及时开了口：
“我把辰乐送下来，他说让你少跑几步，就想在车棚直接等你，辰乐腿脚不利索，这车又多，不小心和他们撞了一下，然后……”然后就不饶人了。
朴志晟低声骂了句，然后弯下腰想把钟辰乐扶起来。
不料钟辰乐拿手挡了他一下，轻声说：“让我坐着吧，万一打起来了，不至于让你行动不便。”
朴志晟皱了皱眉：“可地上凉……”
话没说完，朴志晟听见黄旭熙笑了几声，说了句：“阴魂不散啊。”他这才扭头看挑事儿那仨人。
不看还好！一看！哟！老熟人！
怪不得不小心撞一下都要磨叽半天，合着新仇旧账想一块儿算呐！
黄旭熙仗着身高优势挡在钟辰乐面前，和刘扬扬瞅着他们，一脸看不起的表情。刚刚被朴志晟踹趴地上那人也站起来了，朴志晟还记着点儿，是那个戴眼镜儿的，其他那俩没什么特征，实在没印象了。
“想怎么着？”朴志晟问了一句，没等那边说话，又补了一句，“想打可以，现在向后转出校门，出了校门怎么着都行，我不陪你在这丢人现眼。”
在期末考试前那段时间，朴志晟一直挺安省，不想在考试之前惹事儿，不过好巧不巧今儿个考完了，朴志晟也没再收着。
“我看这挺好，怎么，不敢啊？”对面有人说了句。
“在这打多没意思，一会儿门卫或者老师来了又得背处分。还是说——”刘扬扬转了转眼珠，笑上又挂着轻蔑，“你们怕挨揍，又想逞威风，巴不得打一半儿老师出来阻止一下呢？”
对面仨人顿时没了声，骂骂咧咧转身走了，临走前眼镜哥还瞅着朴志晟说了句“下次等着”。
朴志晟从小到大架没少打，最烦的就是“下次等着”这四个字儿，他啧了一声，猛地往前冲了两步，嘴里没停：“没下次了，这次不解决下次爷爷不陪你玩儿！”他一冲，和他拥有多年默契的刘扬扬也跟着冲，然后一直把“信号团团魂”放心中的黄旭熙也开始冲。前面那三人一看这架势，“嗖”的一下就跑了，边跑边骂，但还是给吓跑了。
朴志晟他们仨停下来看了几眼，黄旭熙笑着骂了句“怂货”。
“没事儿吧哥？”再回到钟辰乐身边的时候，高枫已经把钟辰乐从地上扶了起来，刘扬扬过去问了句。
钟辰乐的目光在他们仨身上走了一圈，最后看着朴志晟：“没事。谢谢你们。”朴志晟没说话，黄旭熙摆了摆手说了句“下次有事儿叫我们”，就和刘扬扬走了。
“不错啊！十五中TFBOYS果然名不虚传！”高枫对朴志晟竖了竖大拇指，朴志晟听这话差点栽一跟头，他黑着脸，颇为牙疼地指着黄旭熙的背影说，“这话你当着他的面儿说去，他保准喜欢。”
高枫笑笑没说话，“那我走了。你们路上慢点儿。”钟辰乐“嗯”了声，松开扶着高枫的手。
一下少了这么多人，只剩俩人的时候反倒有些尴尬，俩人面对面沉默着，朴志晟还是拉着脸，也不去扶钟辰乐，钟辰乐就那么一个脚站着，也不介意。
刚刚对峙的时候周围有不少取车的同学，有的在不远处看着热闹，有的自行车就停在他们的闹事区，也不敢上前取，现在人都散了，他们才试探着走过来，还偷偷瞄几眼对立着不说话的俩人，于是朴志晟和钟辰乐光荣的成为了车棚里一道奇特的风景线，跟景点儿似的。
钟辰乐不是好面子吗？怎么这会儿不嫌丢人了？还跟着在这杵着？朴志晟心里纳闷儿，不过没表现出来，他又在较劲（又？？），无论如何，今天绝对不能先说话！这气不能这么简单就被扑灭！
又过了得有半分钟，钟辰乐叹了口气，说：“哎你看，有头驴。”他的声音不大，正好能让朴志晟听见。朴志晟还瞪着他，钟辰乐又说：“快看啊，不看一会儿跑了。”
实在没忍住，朴志晟扭头看了几眼：“哪呢？”四周别说驴了，鸟都没有！
“驴呢？”他问。
“这儿呢。”
“哪儿呢？”
“这儿。”钟辰乐看着朴志晟又重复了一遍。朴志晟一愣，突然明白过来：“你大爷！”
钟辰乐笑了笑：“怎么不是了，瞅瞅你那脸，拉的比驴都长。”
朴志晟火顿时灭了一半儿，他甚至还挺想问问自己脸拉多长了，不过他还是装着火气大的样子，闷着说了句：“我他妈为了谁啊？”
钟辰乐不出声了。
朴志晟“哼”了一声，转身去找了自己的车子推过来，“自己蹦上来。”钟辰乐就乖乖蹦到后座上。朴志晟推着车慢慢往外走，撅了噘嘴，试图不让自己的脸像驴……
“生气了？”钟辰乐在后面轻轻问。
这时候刚出校门，好多人围着马路边上的小摊买吃的，朴志晟看着前面停了脚步，他是个什么也憋不住的小孩儿，一听钟辰乐这么一问，他立马回过头：“不是说了在你们楼底下等着我吗？还乱跑什么？”
“我不是给你省点力气么……”
“我用得着你给我省力气吗？我多跑那段路我就累死了还是怎么着？我看那仨傻逼今天就是等着堵你的，要不是高枫给我打电话，你现在瘸的就不止一条腿了知道么？还会连带上一个高枫！”一开始钟辰乐还试图为自己辩解一下，到了后来就闭了嘴，听着朴志晟对自己一阵叨逼叨，一是为了让朴志晟消火，二是他说的还挺对，这件事儿自己确实考虑少了点儿。
“你不是好面子么，怎么坐地上不起来的时候不要了？不怕窜稀啊！以前不是还逮我打架么，怎么今天还纵容我打架了呢？”朴志晟没停顿的说完，才发现钟辰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嘴角一抽一抽的，这他妈一定是在憋笑！
朴志晟瞪着钟辰乐，寻思着还能说点什么震一震钟辰乐，钟辰乐却先他一步开了口：
“对不起。”
“！”朴志晟见了鬼似的看着钟辰乐，“你说什么？”
“确实是我欠缺了，给你惹麻烦了，真不好意思。”钟辰乐说。
朴志晟眼霎时又大了一圈儿，音量也高了一度：“不好意思？还麻烦我了？你再他妈给我客气一个试试钟辰乐？！！”
“哦，”钟辰乐忍不住了，哦的同时笑了一声，他低低头又抬起来，笑意还没下去，“那我收回，我没对不起你，走，回家。”
“……”朴志晟被他噎的说不出话，指着他点了半晌，最后恨恨的跨上车，把车骑得飞快。
今天是个周五，要去师父那上课，按理说应该周日去，但今天顺路，朴志晟就去钟辰乐家一块把课上了。
一进门李广通正从厨房出来，手里托着个大方盘子，上面放着一个茶壶和三个小碗。
“来的正好，我刚沏好，百货隔壁新开的茶馆，朋友从那儿给我带了包普洱，一块儿尝尝。”
自从上次去野营回来之后，李广通就没提过这事儿了，好像从没发生过，朴志晟也追着师父问过真正让悟点什么，可师父每次都不正面回答，只是说：“你想到的什么都对，没死答案。”又说，“生活中没事儿了就多想想，有时候瞎想不是坏事儿。”
“普洱啊？”朴志晟凑过去闻了闻，没闻出个什么。他对茶不懂，什么铁观音普洱龙井这些，都只在电视上听过，他家没人爱喝茶，他自己更是连水都不怎么喝，最爱喝饮料，没想到第一次喝茶，是和师父还有师兄。
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品茶。朴志晟觉得新鲜。
哦对，也没想到这辈子还能有个师父和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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