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现在看来就是气，很气，气得飞起。

怎么能遇上这样的人！朴志晟上了四楼，推开教室后门。

这样的傻逼是怎么考上高中的？还是学生会的！第一节课已经下了，教室里挺热闹，刘扬扬转头看见朴志晟进来了，赶紧冲他挥挥手。

朴志晟坐到他旁边，刘扬扬凑过来，手里拿着一包辣条，只一瞬辣味就扑鼻而来：“刘姐没来查岗，没发现你迟到，你赶紧把作业拾掇拾掇偷着放办公室去，我跟班长打好招呼了她替你——”

“你说学生会的人是不是都不招人待见？”朴志晟无视他同桌说的一堆话，打断他甩给他一句。

“替你带进办公室——什么？”

朴志晟不说话了，用舌头顶着腮帮子往桌子上一趴，浑身写着四个大字——我！很！不！爽！

刘扬扬福至心灵，眼睛一睁，声音低下去问：“你不是被抓了吧？”这是废话，看着这张臭脸，一定是被抓了。

“高中那边儿的。”朴志晟说。

“高中？高中部学生会？”

朴志晟脑门抵在桌面上，两只手从肩膀顺着上半身一划拉：“穿着江米条。”

初中部和高中部的学生校服是不一样的，初中学生的秋季校服是蓝白仿阿迪款，高中学生的校服上衣有大片的白色，肩膀处是深黄色，袖子和裤子都是黑蓝色的。这其实和江米条一点也不像，但也许是那抹黄太突出，总让人联想到吃的那种小零食，于是就管那套校服叫江米条了。

刘扬扬更疑惑了：“那他也管不着你啊？”

“就是说啊！”朴志晟声音提了一度，“你说他他妈是不是多管闲事儿，还说：‘别担心，你们班主任会知道的’，这他妈是人？”

“……”刘扬扬表情十分沉重地拍了拍自己好兄弟的后背，“帮不了你了兄弟，好不容易刘姐这回没查，看来她终究还是得知道。”朴志晟的脸更臭了。

“不过，也不一定。”

“什么？”

朴志晟直起身子，慢慢悠悠把作业从书包里拿出来，不咸不淡地说：“我给那傻逼留的假名字，也没说班级，估计找不到。”

刘扬扬眨巴了两下眼：“留的朴智星？”刘扬扬作为朴志晟的同桌，不单单是在3班和朴志晟关系最好，从穿开裆裤开始两家人就认识了，不记事儿的时候还坐过同一辆婴儿车，这种从撒尿和泥巴就共同成长起来的革命友谊，宣示着刘扬扬是朴志晟15年人生里最铁最硬、也是唯一的兄弟，所以朴志晟有过曾用名这事儿，整个十五中也就刘扬扬一人清楚。

朴志晟点点头，只见刘扬扬的脸迅速放松下来，“那你还这么生气干嘛？又逮不到你。”

“这能一样？我不被逮到是因为我的机智和运气，我生气是因为开了眼。”朴志晟瞥他一眼，“头一回遇见如此傻逼的傻逼。要不是看在他长得顺眼的份上，我真是要骂回去。”

“长得帅？”

“不难看。丫的贼白，”朴志晟看着刘扬扬，就在刘扬扬张口的那一瞬间及时补充道，“对，比你还白。”

刘扬扬：……

课间还剩几分钟，朴志晟把作业数了数，然后嬉皮笑脸塞给各科课代表，假期后开学第一天都有个不成文规定——所有作业延迟一节课再收。课代表都会在早读开始收作业，然后下了第一节课才给老师交到办公室去，朴志晟虽然学习不行，但是他有强迫症，如果不把作业全写（抄）完就膈应，所以朴志晟从初一到初三，从来没有漏交过一次作业。

第二节是数学，数学老师是个很凶的女老师，姓张，个子不高，嗓门很尖，还有一双自带blingbling效果的大眼睛，班里女生之前还议论过张老师的太平洋宽双眼皮是不是剌的。所以同学私底下都叫她张大眼儿。

一上课，张大眼儿就把三角板往讲台上一扔，先虎视眈眈在底下的同学身上逡巡一周，然后喊道：“十一的作业，谁没交现在诚实点拿着东西去楼道补，不要等我念名单！”

班里霎时一通桌子椅子乱响，出去了得有快十个人。张大眼儿瞪大了她的卡姿兰大眼，看着教室里剩下的人，大声道：“看看看看！这就是歇了个假期的样子！这才七天，要是歇个寒假回来是不是都忘了自己姓什么了啊？初三了！还不到一年中考了，还这个自由散漫的德行，都想没学上是不是！”

朴志晟听刘扬扬在底下很小声的“嘁”了一声，他转过头，刘扬扬也很默契地看向他：“竟在这说废话，她这些话冲我们这些交了作业的人说有个屁用啊，她应该去楼道嚎嚎。”

朴志晟点点头表示同意，不止老师，很多公司上司都有这个毛病，因为迟到的人没来上班，所以冲着一屋子正在干活的职员发火。每当这个时候，全班人应该都会一起共感，然后冲老师冒一头问号：老师？？？我们做错什么了？！

当然以朴志晟为首等人是无法全心全意问心无愧问出这句话的，因为他们作业也不是自己写的，全是抄的。

只不过还是不爽！

美好的一天才刚刚开始，朴志晟就觉得自己被各路不爽填满了，本想着还听听数学课，这么一折腾，瞬间没了心情，趴桌子转着笔，假装在听课，实则在画画。

要说朴志晟唯一的一大爱好，就是画画，从小画到大，从家里的小玩意儿画到泉城的街道，再到大城市的风景，出去玩都兜里揣根笔，画完就“嘡嘡嘡”往楼上跑，拿给刘扬扬看。刘扬扬一开始还说这是在鬼画符，但随着年纪的增长，朴志晟还能画出点名堂来，刘扬扬好几次摸着下巴端详着画，心里寻思着以后朴志晟说不定真能当画家。

画着画着，“嗖”的一声，一个白色的纸蛋蛋落在朴志晟鼻尖前，他斗鸡眼的看了那个纸团一会儿，然后扭过身子往后一看，只见后门挨着垃圾桶的那个位置上，黄旭熙正张着嘴指着朴志晟的桌子说着什么。

朴志晟回过头，看了一眼正在讲台激情教学、拿着三角板正边往黑板画着射线一边说：“同学们，看我，开始射了啊！”的张大眼儿，把手里的纸条打开。

纸条展开了一半，黄旭熙狗爬一样的字就呈现在了眼前。

“嚯！”刘扬扬往这边看来，也被黄旭熙惊天地泣鬼神的字体吓得揉了揉眼睛，缓了一会儿才嘟哝着念到，“大课间，南头儿……是上次那个事儿？今天解决？”

朴志晟“嗯”了一声，在纸条上写下“知道了”三个字，又冲着黄旭熙的方向丢了回去。

“哎不是我说，你这字写得也够呛。”刘扬扬嫌弃地撇撇嘴，无视朴志晟的“要你管”的眼神继续道，“你说你画画好看，但是写字不能也跟画画似的啊！”

“呵呵，能看清就行。”朴志晟说完便不再理他，拿着笔继续完成挤在数学书空白处的巨作——南头的那棵大树。

画完才猛然发觉，今天跟南头儿过不去了是吧！朴志晟把笔一扔，我可去他妈的。

大课间学校是组织跑操的，高中初中一块跑，密密麻麻操场上全是人。朴志晟刘扬扬黄旭熙趁着人多杂乱，象征性的站了个队露个脸，等查人的老师一走，立马开溜，混着人群去了南头。

刘扬扬嘴里的“上次那事儿”，指的是放假前两天，高中有俩人仗着自己年级高，跑到初中这边收保护费，有一阵儿了，可这天偏偏收到了黄旭熙头上，黄旭熙作为一个身高一米八的体育特长生，在校园门口被堵当即火蹭蹭往上冒，扬言这是体育生的尊严受到了侮辱，一拳过去给人家俩人一块揍了，对方不服气，非要再战，于是约架约到了十一后。

至于为什么要找朴志晟帮忙，那是因为——

——因为朴志晟是校霸！对！非常中二且简单的理由！其实倒不是说朴志晟打架有多厉害，虽然确实不差，但要是和黄旭熙那个大块头打肯定是打不过，主要是因为朴志晟的身形瘦高，鼻梁高挺，因为眼睛不大总给人一种不正眼看人的错觉，长得就很像混的再加上学习太烂，整个人浑然天成的气场让人望而却步。相比之下黄旭熙浓眉大眼的校草长相，倒是显得没那么盛气凌人。

要说成为校霸的理由，那实在是阴差阳错，就是初二那年，他和刘扬扬周末经过学校门口的时候，被几个穿着紧身裤抽着烟的小青年拦了，估计是看小孩儿好欺负，想上去占点便宜，结果谁知道俩小孩儿年少轻狂打架不计后果，搁旁边树丛里拎了两块砖出来就和那群人干上了，以二敌五，最后把小混混里俩打进了医院。

最后还是报了警，但也不知道谁那天碰巧看见，也没把来龙去脉看全，警察来没看着，前面抡砖打架倒是一点没漏。第二天再上学，学校贴吧里就连着照片和夸大其词的言语就出现了，配的图是刘扬扬正挥拳打对方下巴，而朴志晟坐在一旁马路牙子上舌头顶腮歪着脖子挑衅看着别人的照片。而那天好巧不巧，俩人都因为懒得换衣服而穿着十五中校服。

贴吧上写的神乎其神：“疑似本校男生不惧社会混混，在校门口殊死一战，还能坐下来冷眼旁观！”

“狗屁！”朴志晟看着刘扬扬给他看的帖子反驳，“我那是脚麻了蹲边上做复健呢！”

从此以后，朴志晟和刘扬扬的名声算是起来了，这里面其实并没有黄旭熙什么事儿，但黄旭熙同学因为出众的长相和每年运动会上大放异彩也成为了传奇，而且仨人还是一个班的，慢慢地他们仨就经常一块被人们提起了。

不过要说学校里除了刘扬扬，也就黄旭熙和朴志晟铁了，朴志晟个头比黄旭熙低两公分，刘扬扬比朴志晟低两公分那样儿，于是三人被初中部学生们起了个非常……的名字——WIFI三人组！

又名——信号团！

十五中的TFBOYS！甚至火到了高中那边。

对此朴志晟和刘扬扬表示这个名字要不得，誓死不承认，也就黄旭熙闲的没事叫一叫，例如约架这个事儿，他就放言：“等我带着我们信号团让你们知道‘服’字怎么写！”

“港真，要是你不说这个名号，估计还能吓一吓对方。”刘扬扬拍拍黄旭熙的肩，一脸痛不欲生。

“那怎么了！你不懂！咱们这个名号够火，提了才有震慑力！你要对自己的影响力有一定认知啦少年！”黄旭熙也拍拍刘扬扬的肩。

朴志晟一直没说话，这会儿才问了一句：“他们多少人？”

“三个。我们说好了，我这边就三个他们也别多带，省的到时候赢了又说不公平。”黄旭熙回答。

钟辰乐最近有点头疼。十月一假期没一天闲下来，开了学第一天就被会长抓来查考勤，本想着随便转悠一圈就能交差了，没想到在南头遇见个逃课抽烟的初中小毛孩儿。事情既然交到自己手里，那就得干好，其实钟辰乐也想着初中部不归高中部管，要不就当没看见吧，可是一见那小孩儿嬉皮笑脸的样儿，认错态度毫无诚恳之意，这些天的烦躁霎时让脑子充了血，竟生出了和他杠到底的想法。

不过最后也没杠到底，因为那个小王八蛋留了个假名字，系统找遍都没找着个叫朴智星的人！最后只得不了了之，终是让钟辰乐自己心口添堵。

他想到这揉了揉太阳穴，他是真的烦查考勤，又麻烦又得罪人，但这又是本职工作，所以钟辰乐只能认。查完了眼前这一方队，跑操音乐已经伴随着哨声想起，钟辰乐撸了撸袖子，转过身往操场南头走去，例行走完最后一次巡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