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因为爱罢了

他的第一天就是他的一辈子。

　　这句话脱口而出的时候，何九华其实并没有想什么，没有德云女孩日后磕糖分析出来的什么所谓表白，所以下台后，秦霄贤把他拉到一边小声安慰他尚九熙没理他没关系的时候，他其实有点不明所以。

　　他不过是接上了他的逗哏秃噜错了的时间点，把这个错误一带而过罢了。

　　尚九熙学艺可不止五年，何九华算是看着这个师弟一步步成长起来的，尽管最开始，他并没有过多的注意这个师弟。

　　那时候的尚九熙温温和和，学不会拒绝，也没学会勇敢，大抵最冒险的事就是提出了和自己搭档。那时候的何九华梳着背头，秉的是个大杀四方的桀骜性子，除去与他最熟悉的以九龄为首的那几个人，其余的没有不害怕他的。倒不是因为他性子有多残暴，只不过是那个眼神和周身气质扫过来，不由得让人敬而远之。

　　何九华这个人太冷了，哪怕笑着，气场也是冰凉的。

　　住在皇城根底下的北京爷们儿，何九华自然不愁工资与吃穿住行，虽然算不上富有，但到底是比社里其他人要宽裕些。家境的原因，再加上学历和入社时间之早，他免不得有些高傲，天不怕地不怕的直来直去，也就这么得罪了不少人。明里暗里的嘲讽，私下里的小动作，大到台上给他使绊子，小到台下被撕碎的稿子，诸如此类，不计可数。

　　何九华才不在意这些，他只在意他在意的人，比如他的亲人，又比如他的好哥们儿，大不了实在气急了，就去找栾哥报备，安排节目的时候换个顺序，也就罢了。他从来都不争不抢，活的洒脱自在。

　　何九华说，“得不到的就不要了呗，甭作践了自己还难为别人，多混蛋啊那。”

　　尚九熙初进德云社，刚毕业的艺术生在这群久混社会的大老爷们儿里显得格格不入，他的好性子倒是为他赢得了不少人缘。

　　何九华的名字自然是他听过最多的。

　　褒贬掺半，多半还是贬的，何九华的形象在众人口口相传之中愣是被塑造成一个凶神恶煞，貌似阎王的狠角色，这让尚九熙提心吊胆了许久，艺术生总是拥有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几番联想下来，何九华就已经和牛头马面差不多了。

　　所以当尚九熙第一次见到何九华的时候，他愣在原地傻了好久。这个身材纤细，长得好看，声音又好听的人到底为什么会被传成那个鬼样子。

　　后来他才发现，何九华的性子太冷了，左胳膊上还纹了个“大杀四方”，任谁看了都害怕。

　　不过站在台下听了好几场何九华的相声，尚九熙觉得自己的差距还很大，并且他很喜欢何九华捧哏的风格，他知道何九华的搭档跑了，只剩下他一个，便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等何九华下台后，拉住了他。

　　“师哥，我叫尚九熙，我很喜欢您的捧哏风格，您愿意和我试一试吗?”

　　十足十的小心翼翼，尚九熙几乎列举了全部他会的东西，上到相声唱段，下到小曲小调，就连模仿都表演了一遍，就怕何九华觉得自己没本事，不愿意和他搭档。

　　何九华饶有兴致的看着面前喋喋不休的尚九熙，起了逗他的心思。

　　“行啊，给你一次机会，咱一起搭一场。我先说好，依效果而定。”

　　尚九熙乐着就跑了，开心的好像何九华已经同意跟他搭档了一样。

　　张九龄笑话何九华，“呦，咱这万年单身的何少爷，终于要找伴了呀。”

　　换来弹在脑门上的一个暴栗，倒也是真开心，好哥们总算要步入正轨了，哪能不为他开心，张九龄甚至都想好等他俩敲定搭档以后，怎么撺掇大伙一起宰何九华一顿。

　　何九华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他觉得还言之过早，不过就是玩玩罢了。

　　他却没想到这突发奇想的试试，竟然就真的就成了。

　　身上的纹身除去原来的“大杀四方”，还增添了右胳膊的“以和为贵”和脚腕上一只小火箭，为谁而纹的意味不言而喻。

　　尚九熙在那顿何九华请客的聚会上，一把抱住了何九华，醉酒后通红的面庞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饭店偏黄的灯光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轮廓，何九华竟然觉得这个画面是如此的美好。

　　“哥，以后咱俩可就是搭档了，得一直一起走下去，说好了啊，你可不许丢下我。”

　　被酒精浸润后黏黏腻腻的嗓子，尾音都带着迷糊不清的软儒，尚九熙靠在何九华身上，目光直直打在何九华眼睛里，哪怕困意袭来，目光不再有神，他也没有移开视线，那晚，他就倒在何九华怀里睡着了。

　　那大抵是第一次心动，五年的搭档时间，让何九华沉醉在这个名为尚九熙的漩涡里，怎么也爬不出去，后来两人调到了七队，开始有了名气，尚九熙愈发回避与何九华的接触的时候，何九华才真切的意识到，尚九熙不喜欢男的，对自己更不是那种喜欢。

　　于是在小自己十岁的秦霄贤邀他一起出去玩的时候，他总是欣然应允，或许尚九熙给的陪伴太暖，何九华不习惯孤单的滋味了，他想找一个可以一起侃天侃地，没有拘束的朋友。以前的好哥们，现在都很难见面，于是秦霄贤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也不过是两个孤独的人依偎在一起取暖罢了。

　　虽然网上被传的很火的贤华cp，但何九华一眼就能看出来秦霄贤和他是一类人，秦霄贤喜欢孙九香，那个早就结婚有了儿子的，他的搭档。如此想来，到底还是何九华更幸运些，最起码他暗恋的人，至今还是单身。

　　孙九香没有错，他不过是给了一个少年无限的温暖和陪伴，尚九熙也没有错，他只是像其他男人一样，喜欢女孩而已。

　　秦霄贤没有错，他只是向往这种温暖和亲近的感觉，何九华也没有错，他只是迷恋那份笑容和独一无二的信任。

　　感情本就无关对错，只不过他们的故事终究还是个悲剧罢了。

　　何九华开始躲尚九熙了，一下班就跟秦霄贤去蹦迪，演出前也总是掐着点来，一连一个星期，尚九熙愣是没在台下跟何九华说上一句话。

　　尚九熙不明白究竟是哪里惹了搭档生气，就偷偷跟在两人后面追去了他俩常去的酒吧。他到的没有那俩人早，只得在灯红酒绿中寻觅那个熟悉的身影。

　　何九华适时的回过头来，隔着舞动的人潮，一脸迷茫四处张望的尚九熙就那么直直的撞进了视线里，两个视线仅仅交汇了那么一瞬，一个跳舞的人挡住了尚九熙的视线，等人过去以后，那个位置上早已没有了何九华的身影，就好像刚才那个对视只是一场幻境一般。

　　何九华十分没出息的跑了，着急忙慌到都没有告诉秦霄贤一声。

　　他坐在路边的长椅上，白炽灯惨白的灯光照下来，在这漆黑的夜里，颇有些审讯室的味道。何九华自嘲的笑了笑，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夜晚的凉风呜呜的吹着，只穿了一层单衣的他不禁缩了缩脖子。

　　何九华突然想起了几年前他自己说过的话，“得不到的就不要了呗，甭作践了自己还难为别人，多混蛋那。”

　　他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个混蛋，还混蛋了好几年，酒精的效果在冷风的吹拂下减弱了不少，意识开始渐渐回炉。何九华长叹了一口气，像是要把什么东西都呼出去一样，不一会儿他就缺氧到开始快速喘气。

　　这不就是个神经病么，何九华觉得自己过于傻缺，他烦闷的抓了抓头发，掏出手机给秦霄贤发消息让他捞尚九熙回家，得到肯定回复后就把手机关机又揣回了兜里。

　　太累了，何九华想，既然没人来捞他一把，他就自己捞自己吧。

　　他拿出那只用来签名的黑色马克笔，在那根乌漆墨黑的灯柱上画了一个爱心，又在正中间一笔划下，将爱心一分为二，顺色的黑色，除了何九华自己，谁都看不见，谁也不会注意到。

　　颇具仪式感，何九华把头靠在灯柱上靠了一会儿，像是在默哀什么，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第二天，尚九熙难得见到了提前来到后台的何九华，正打算问问这几天到底怎么回事儿的时候，何九华主动走了过来，面向他笑着伸出一只手来。

　　“尚老师，给您再重新做个自我介绍，我啊，叫何九华。”

　　尚九熙愣了一下，他总觉得何九华的笑容里少了些什么，可他分辨不出来，索性便顺着往下接。

　　“贫啥呢，我难道还不认识你啊，得了爷们儿，既然这么早来，那就抓紧再对对活吧。”

　　同样提前来的秦霄贤站在两人身后，皱着眉看着笑的云淡风轻的何九华，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又颓废的闭嘴转身，不再去看，他贴心的给两人关上了门，离开了后台。

　　今天的阳光可真刺眼，秦霄贤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