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西蜀刀王嗤笑一声，提刀在原地猛的一踏，冲天而起，落于潘蒯身侧那艘楼船之上，吓得上边儿的舞女官人花容失色，慌忙躲入船舱内，只从窗户探出半个脑袋畏惧地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人。

　　霎时间整个秦淮河鸦雀无声，众人屏住呼吸看着河中央楼船上气势攀升的两位豪侠，心底暗自庆幸。在江湖上，武林人私斗虽是常见，但如这般万众瞩目、踏船相斗的场景儿却是难求。

　　只听那潘蒯说道：“前辈小心，小生来也！”说罢，身影一晃，突然从原地消失不见，却是俯身鬼魅般往华云开而来，摊掌在腰侧，宛如云中游动的角龙，待得近时，一掌自下而上拍出。

　　华云开早在他动作之时便横刀在胸前，见他出掌，便把刀口向下一压，铛的一声，就有一股大力传来。他顺势借力往后一翻，一脚点出，潘蒯变掌为爪，交叉挡开这一脚，二人皆是退后一步，一招下来，平分秋色。

　　众人看罢，皆是喝彩叫好。

　　“刚才那一自下而上的掌法是何招式？”华云开开口问道。

　　潘蒯拱手道：“金陵潘家独门绝技飞云探龙手。”

　　华云开恍然，此招竟是在蜀中就略有耳闻的徒手掌法飞云探龙手，道听途说，皆不及这眼见为实，今儿个刀王就要好生看看，这飞云探龙手是否就如传言般变化多端、神鬼莫测，比之他的开山三十六刀又是如何。

　　潘蒯只觉眼前那穿着灰布袍的中年人气势陡升，神色渐渐凝重起来，遂变掌为爪，心中猜测他的运刀轨迹，暗自预备出飞云探龙手的攻防招式。

　　那华云开衣袍猎猎，慢悠悠的说道：“潘家后生可小心了。”

　　只见他将右手自前往后环在腰际，那大环刀刀刃斜向后指，左手为掌往前探出，却是猛地往前一踏，一刀劈出，刀光闪过，端的是有开山般磅礴之态。潘蒯眼色一凌，知晓这一刀霸道异常，不敢硬接，往后撤一步，躲过这一刀，却又见那刀王顺势双手握刀，自上而下劈来，潘蒯侧身，伸手一弹刀刃，刀王借力手腕儿一转，又从右侧往左一劈，潘蒯忙弯腰下地，又堪堪躲过。

　　西蜀刀王绝技，开山三十六刀，刀刀连环，只攻不防，一旦使出则不可中断，唯有敌死，亦或是我亡。

　　众人见罢，又是喝彩。

　　潘蒯躲了几招，心底暗暗恼怒，飞云探龙手精湛招式还未曾使出，便被华云开的开山三十六刀死死压住，且刀势愈发凶猛，招架甚是吃力，眼见得败绩渐显，慌忙脑中思索，忽而想到一招，顿时心中暗喜。

　　华云开三十六刀已劈出第八刀，那潘蒯俯身堪堪躲过，看得众人惊呼连连。刀王却不曾想那后生并未退去，只顾翻转手腕从背后运刀，忽看见那潘蒯竟不退反进，一只手屈成爪形，往华云开裆部掏来。

　　刀王大骂无耻，忙变换招式，用刀一拍，凝聚起来的刀势却被这一闹给消散了，潘蒯得以喘息一阵，华云开气得满脸通红，守住下盘，又使出那开山三十六刀来。潘蒯得以使出飞云探龙手的精湛招数，迎上开山三十六刀。

　　两人皆用上了内力，直斗得气浪滚滚，看得众人心惊肉跳。

　　两人正斗间，秦淮河畔的人堆里，那黄祁领着众师兄弟听闻动静正好赶到，看见那秦淮河内正与一锦衣公子斗得正欢的熟悉灰袍身影，脸色铁青。

　　黄祁大喝一声：“华云开！小爷我这就来取你狗命。”遂拔出一柄梅花印儿细刀，施展开迎风错柳步，踏浪往两人而去，看戏的众人心下儿又是一惊，如此今晚儿见着的便是三位高手了。

　　那华云开闻言，往来人看去，却是看见那熟悉的俊脸儿，心底暗暗叫苦，这后生端得是阴魂不散也。

　　黄祁到得船顶，一柄梅花印儿细刀舞得好生漂亮，展开迎风错柳步，身影飘忽，不时把刀往刀王身上招呼。刀王心中恼怒，却丝毫没有办法，挡得潘蒯的一爪，又得挡住黄祁的阴招，身形好不狼狈。

　　三人正斗间，潘蒯忽觉身侧一阵刀风，慌忙躲过，却见那黄祁脸色讪讪，破口大骂道：“你寻那刀王的不痛快，用刀劈我是何意也？”

　　黄祁躲过华云开一刀，忙说道：“兄弟，担待则个，一时手误。”说罢，又去与那刀王厮杀。

　　潘蒯无语，复加入二人，合攻刀王。华云开被打得火起，尤自骂道：“你二人端的是无耻也，使阴招也就罢了，如今还二打一欺负我这老前辈。”边骂边慌忙左右招架。

　　潘蒯正斗间，忽觉身侧又来一阵刀风，堪堪躲过，那黄祁心中暗苦，忙无奈说道：“又是手误也，仁兄你信吗？”。

　　锦衣公子被暗袭两次，早已忍那黄祁许久，终是爆发，大骂一声：“我呸，接连劈我两次，欺我蠢乎？勿复言也，且吃我一爪！”遂朝黄祁攻来。

　　华云开喜得心花儿怒放，眉开眼笑，举着大刀就往黄祁脑袋上招呼，黄祁有苦难言，只施展迎风错柳步在两人的攻势下堪堪自保。

　　站在秦淮河畔、石桥上、楼船里观戏的众人看得云里雾里，不知这三人是何情况，打了这人又去打那人，看似是仇人的两人，忽而又变成了朋友，有趣，有趣至极。

　　黄祁的师兄弟暗暗着急，正欲上去救那黄祁时，忽听得大声吆喝，大队官府人马举着火把来到，只得无奈慌忙躲入人群。

　　正斗得欢儿的三人忽看见了大队官兵赶来，华云开一刀隔开两人，大喝一声：“风紧，扯呼！”遂扛刀往那对岸跑去。黄祁与潘蒯见罢，心有不甘，也只跟着他往对面逃。

　　那官差看得三人逃窜，忙下令喊道：“抓住他们！”众军士皆上船往对岸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