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贼人休走！”张奕安还想再追，忽然眼前一晃，是那阿奴从树上跳将下来，俏脸布满寒霜，狠狠地盯着他。张奕安被她盯得头皮发麻，只是讪笑着打着哈哈，无奈把身子悄悄地往旁边挪动，想绕过那少女。

　　“张小乙，你可真有本事，连本姑娘也不放在眼里了？”阿奴冷声说道，一双凤眼早就注意到了张奕安的小动作，心底暗暗好笑。

　　张奕安闻言，低下头嘟囔着：“我这不是着急那契丹首领吗？”阿奴伸出食指一点他的脑袋，叹了一口气，笑说道：“你呀，啥时候才能成熟一点，少让我操点心，都这么大个人了，还是这般急躁。”

　　说罢，从内襟取出一个七寸小木匣来，塞进他怀里，也不再理他，径直往回路去寻找远远落在后面的镇北司众人。

　　张奕安拿起木匣子一看，只见那匣面儿上被人用刀刻着几个大字儿：暗器之王，暴雨梨花。字迹娟秀，带着少女独特的体香，他便知是阿奴将这暴雨梨花针赠与他防身，顿时心中一暖，忙把匣子塞进怀里，跑上前跟着阿奴。

　　“阿奴，你刚才那招天女散花真厉害，那黑袍人差点就中招了。”

　　阿奴不搭理他。

　　“阿奴，待会儿我给你抓鱼烤来吃好不好？”

　　阿奴亦是不搭理他。

　　“阿奴……你倒是说句话呀！”

　　“阿奴……”

　　“阿奴……”

　　夕阳照着树林，两人的影子在地上被拉得好长好长，少女走在前边儿，脸上挂着甜甜的笑，眼睛弯成了月牙，任身后那少年如何阿奴长、阿奴短的叫，也自顾自走，就是不搭理他。

　　少年也不恼，死皮赖脸的唤着：阿奴，阿奴。不住的用手指去戳她，惹得阿奴回身一瞪，他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阿奴心底承认，她是爱着这个还未及弱冠的少年的，从见他第一眼的时候就喜欢上他了。

　　夜晚的金陵城好不繁华，华云开行了一天一夜到此时才入得城来，街上店铺皆是点着灯笼，亮如白昼，人群熙熙攘攘，叫卖吆喝声不绝于耳，更是有着金陵显贵府上的公子小姐们领着仆人丫鬟游玩，莺莺燕燕，好不热闹。

　　待转过几条街，忽闻得酒香扑鼻，顿时勾起了腹中馋虫。华云开理了理灰布袍子，抱着那口大环刀，挤过人群，直往那街边挂着酒幡的小摊儿而去。

　　小二正收拾完一桌，忽又看见一位穿着灰布袍、怀抱大环刀，头发随意一绑，半数却蓬拉下来披在肩上的中年男子往那凳上一坐，忙过来招呼。

　　“客官吃些什么？”那小二问。华云开瞧了他一眼，笑着问道：“你们这儿最好的酒是什么？”

　　小二忙答道：“金陵春酒”

　　“好！”华云开掏出一锭银子，扔进小二怀里，那小二慌忙接住，却听得他说道：“先来他个五六坛解解渴，待我喝毕，之后再上。”

　　“五……五、五六坛！客官，你莫不是要喝死则个？”那小二吃惊道。

　　“让你上酒你就上酒，哪儿那么多废话！莫不是想挨你爷爷一刀？”说罢，华云开松开怀中那骇人的大刀，右手握住刀柄，只一抖，吓得那小二屁滚尿流，连忙去抬酒来。

　　身后一桌却有一人，穿着花团儿锦衣、束着玉冠的纨绔公子，正自顾喝着小酒，见得华云开如此豪爽，知他是江湖中人，顿生兴趣，有心和他比上一比，便在他身后瞧着他喝，心中暗自计较。

　　华云开喝罢一坛又是一坛，只引得过路众人纷纷惊呼，转瞬间便喝光了五六坛金陵春酒，又复叫小二上酒，直喝了八九坛酒才罢。那小二抬酒累得气喘吁吁，休息片刻，去看那华云开脸色时，只见他脸色虽红，却毫无醉意，端得是千杯不醉的奇人也。

　　华云开吃饱喝足后，又留下了些许银子，起身拍了拍灰布粗袍，怀抱大环刀，对小二道一声：打扰了，遂离开酒摊儿，朝那有名的秦淮河夜景而去，见状，那锦衣公子也忙起身付了酒家银子，展开一柄山水折扇，慢悠悠地扇着，不慌不忙地跟着他。

　　行到秦淮河畔，华云开远远的便听见了笙箫乐曲声，只见河中泊满了楼船，彩灯相印，照得水面儿金碧辉煌，舞女在船上翩翩起舞，身姿妖娆，令人迷醉，无数人或在桥上、或在河畔、亦或是在楼船里，皆是看得津津有味，拍手叫好。

　　然则刀王的心思却不在这良辰美景之上。练刀三十余载，感知何其敏锐，华云开早已注意到身后那跟踪的锦衣公子，又行了十余步，他忽得停下，也不转身，开口幽幽说道：“阁下跟着我，意欲何为也？”声音掺杂着内力，直直传入锦衣公子的耳里，周围人却丝毫不觉。

　　那锦衣公子眼色一凝，也不甘示弱，把折扇只一合，也混合着内力，开口对华云开答道：“小子不才，欲向前辈讨教几招。”

　　“哦，敢问阁下之名？”

　　“江湖人称金陵秀手潘蒯是也。”那公子收了折扇，在刀王身后拱手道，接着又问：“敢问前辈名号？”

　　“西蜀刀王华云开。”

　　那潘蒯心中一喜，终于遇见个在江湖上名气大点的豪侠了，今晚定要与他讨教几招。

　　华云开也来了兴趣，这一路上怎么都是些小娃娃来消遣于他，先是清宗凡尘子座下弟子黄祁，现在又来个金陵秀手潘蒯，也罢，刚吃饱喝足，就陪他耍耍又有何妨。

　　想毕，华云开松开那柄大环刀，握住刀柄，斜垂指地，行人见此骇人景象，皆避如蛇蝎，神色惊恐。

　　潘蒯却是从怀中摸出一副灰色的鲨鱼皮嵌甲手套戴上，转身一踏石栏，衣袂翻飞，在一片惊呼声中轻灵落于河中楼船顶上，拱手对河畔的华云开说道：“前辈，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