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宇宙市场从来都是热闹得没边，环形空间站里的光带缠着凉丝丝的星尘，商铺门口的霓虹牌闪着各色光晕，来往的外星人们扛着货箱穿梭，笑声和叫卖声混着星际气流的轻响，裹成满街鲜活的烟火气。
捷德站在穿梭机停泊站的金属台阶上，指尖捏着张写得整整齐齐的购物清单，目光在“阿努星面粉”“星际香料”那几行字上扫了扫，又抬眼往入口处望——按原定计划，他们三个该在一小时前就出发了，迟到的只有那一个人。
“那小子准是又睡过头了。”贝利亚的声音从身后漫过来，带着点惯有的不耐，却没真的动气。他今天没穿常穿的黑色居家服，换了件深灰色的立领外套，料子挺括，衬得肩线更利落，若不是那压人的气场和一眼望不到头的身高，倒真像个普通的星际旅人。
捷德回头，目光在那外套上多顿了一秒，轻声解释：“赛罗哥说昨天练到后半夜，收尾晚了些。”顿了顿，还是没忍住提了句，“父亲这件外套，我以前没见过。”
贝利亚指尖无意识蹭了蹭外套袖口，耳尖几不可察地动了动，语气硬邦邦的：“旧的，压箱底翻出来的。”
捷德没戳穿，只是目光轻轻扫过外套内侧没完全剪掉的白色标签，弯了弯唇角，又把视线转回入口方向。
“抱歉抱歉！来晚了来晚了！”清亮的声音带着点急慌的调子冲过来，赛罗踩着滑行靴，几乎是贴着地面冲过来的，在捷德面前半米处稳稳刹住，靴底蹭过地面划出轻响，银蓝色夹克的衣角还在晃。他脖子上绕着条浅灰色围巾，是上次捷德送的，明明空间站里温度刚好，却裹得严实，像是特意戴的。看见贝利亚时，他愣了愣，吹了声口哨：“哟，老贝今天这打扮，挺正式啊，难得见你穿得这么‘接地气’。”
“闭嘴。”贝利亚瞥他一眼，懒得废话，转身就往穿梭机走，“赶紧走，别耽误事。”
宇宙市场架在行星阿尔法-7的轨道上，巨大的环形空间站里街道纵横交错，商铺一间挨一间挤着，货架上从日常用的清洁喷雾，到稀有的星际矿石，再到各地的特色食材，什么都有，连空气里都飘着不同星球食物的香气，混着金属的冷味，格外好认。
一进主街，赛罗就自然地往捷德右边凑，胳膊肘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捷德，咱们先去食材区呗？我记得你说要找阿努星面粉，那家店我熟，今天说不定有新鲜到的货。”
“好。”捷德点头，刚要抬步，贝利亚已经走到了他左边，手臂不经意地擦过他的肩膀，带着点外套的暖意，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调料区在反方向，先买香料，食材最后拿，提着沉，放久了也不新鲜。”
赛罗挑眉，不服气地怼回去：“一袋面粉能有多重？我提着就行。而且按路线算，食材区明明更近，上次就是听你的绕了三圈，差点错过关门时间。”
“上次是谁记错店铺位置，还嘴硬？”贝利亚毫不留情揭短，眼神冷飕飕的。
捷德太阳穴隐隐发疼，这熟悉的争执感又上来了，赶紧打圆场：“不然这样，咱们先去中间的日用品区买厨具，然后一起转？或者我去食材区，父亲去调料区，赛罗哥去买你想吃的零食，买完在出口汇合？”
“不行。”两道声音异口同声地响起来，赛罗和贝利亚对视一眼，又各自别过脸。
赛罗抢先补充，语气软了点，对着捷德说：“说好一起采购的，分开走多没意思，咱们仨一起逛才好。”
贝利亚则看着前方，语气没什么起伏，却带着点不容拒绝的意思：“你一个人提不动那么多东西，一起走能搭把手。”
捷德没再反驳，知道争不过他们，只能跟着一起往食材区走。可没走多久，他就发现，这趟采购比他预想的要“热闹”得多。
食材区货架摆得高，阿努星面粉放在最上层，捷德踮起脚，指尖还差一点够到，刚想找个梯子，两只手就同时从他两侧伸了过来，一左一右捏住那袋面粉，轻轻取了下来。
“谢谢你们。”捷德伸手接过面粉，刚放进购物车，就看见赛罗和贝利亚的手还停在半空，互相瞪着对方，眼神里满是“你凑什么热闹”的意思。
“我离得近，帮他拿就够了。”赛罗皱着眉，语气带着点挑衅。
“你的手挡着他了，我拿更方便。”贝利亚面无表情地回应，手指微微蜷了蜷。
捷德没说话，默默推着购物车往前走，假装没看见身后两人还在无声较劲，只当没察觉那两道互不相让的目光。
到了果蔬区，争执更明显了些。赛罗拿起一颗紫莹莹的佛梅尔果，表皮光滑透亮，凑到捷德嘴边，眼睛亮晶晶的：“捷德，尝尝这个，刚到的新鲜货，我上次吃过，特别甜，一点酸味儿都没有。”
捷德刚微微张嘴，贝利亚的手就伸了过来，稳稳扣住赛罗的手腕，把果子往旁边挪了挪，语气严肃：“没洗过，不能直接吃。”
“擦一擦就没事了，表皮干净得很。”赛罗想挣开他的手，却没拉动，语气有点急。
“星际果蔬表面有看不见的微生物，吃了容易肠胃不舒服。”贝利亚半点不松，眼神更沉了些。
捷德无奈地叹了口气，自己从货架上拿起一颗佛梅尔果，擦了擦表皮，放进购物车：“我回去洗干净再吃，这样总行了吧？”说完，他推着车快步往前走，身后赛罗和贝利亚的低声争执还在跟着，一会儿说“你太较真了”，一会儿说“你不懂注意卫生”，吵吵闹闹的，却没真的动气。
路过一家服装店时，橱窗里的一条围巾勾住了捷德的目光。暗红底色混着银色的细条纹，织纹细密，款式和他常戴的那条很像，只是颜色更沉稳些，看着格外合眼缘。他忍不住放慢脚步，多看了两眼。
“喜欢？”贝利亚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边，目光落在橱窗里的围巾上，声音比刚才柔和了些。
“就是随便看看，没什么。”捷德收回目光，笑了笑，继续往前走，心里却还是忍不住想起那条围巾的样子。
走了大概十几米，贝利亚突然停下脚步，对着他和赛罗说：“我忘了买一样东西，你们先往前走，我随后就跟上。”没等他们回应，就转身往回走，步伐比刚才快了些。
捷德有点疑惑，却没多问，跟着赛罗继续逛。五分钟后，贝利亚就追了上来，手里多了个黑色的小纸袋，捏在指尖，没多说什么，只是默默跟在他们身边。
又路过一家武器模型店时，赛罗眼睛一下子亮了，拉着捷德的手腕就往里冲，语气格外兴奋：“捷德快看！最新款的帕拉吉手镯模型，能变形三种形态，细节做得超还原，比上次见的那个好太多了！”
捷德凑到展示柜前，认真看着里面的模型，银色的机身带着点淡蓝的光泽，零件拼接得很精致，确实做得不错。他想起赛罗之前在网上刷到过这个模型，一直念叨着想要，却总说“等打折再买，现在太贵了”，没真的下手。
“确实很帅，做工很精细。”捷德由衷地赞叹道。
“对吧？我就说你会喜欢！”赛罗得意地扬了扬下巴，转头对着店员招了招手，“麻烦给我拿一个——等等，拿两个！”
捷德愣了一下，转头看着他：“两个？买这么多干什么？”
“送你一个啊。”赛罗说得理所当然，拍了拍他的肩膀，“咱们俩可以一起拼，拼完摆在一起，多好看。”
贝利亚在店门口站着，看着他们，轻轻哼了一声，却没说反对的话，只是目光在那两个模型上扫了扫，又移开了视线。
采购终于结束，三人手里提着大大小小的购物袋，往穿梭机走去。捷德坐在穿梭机的座位上，整理着买来的东西，忽然摸到购物袋里多了个硬邦邦的盒子，不是他列在清单上的东西。他疑惑地打开盒子，里面铺着软布，放着的正是刚才橱窗里那条暗红与银色交织的围巾。
捷德抬起头，看向坐在旁边的贝利亚，对方正看着窗外的星空，眼神淡淡的，仿佛对身边的一切都漠不关心，像是这围巾跟他没关系一样。但捷德太了解他了，注意到父亲的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着，节奏轻快——这是他心情不错时才会有的小动作。
“谢谢父亲。”捷德拿起围巾，轻轻捏着，声音放得很轻。
贝利亚侧过脸看了他一眼，没什么表情，只轻轻“嗯”了一声，就又转回头看向窗外，只是指尖敲击的节奏，似乎快了那么一点点。
赛罗凑了过来，探头看着那条围巾，眼睛眨了眨：“哇，这围巾挺好看的，挺配你。不过还是我送你的那条浅灰色更好看，更显精神。”说着，伸手就想摸一摸围巾的料子，手刚伸到一半，就被贝利亚抬手拍开了，力道不轻不重，刚好让他缩回去。
“别乱碰，刚买的，别弄脏了。”贝利亚语气淡淡的，眼神却带着点警告。
“小气鬼！摸一下又不会坏！”赛罗撇了撇嘴，却没再伸手，只是往捷德身边凑得更近了些。
回程的路上，捷德坐在两人中间——穿梭机的座位本就是三人并排的设计，可他总觉得，赛罗和贝利亚都暗中挪了挪位置，才刚好让他卡在中间，两边的存在感都格外强烈。
赛罗的手臂很自然地搭在捷德身后的椅背上，指尖偶尔会轻轻碰到他的肩膀，虽然不是刻意的接触，却带着明显的存在感，暖烘烘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贝利亚则用一只手撑在捷德面前的窗沿上，手臂微微弯曲，刚好在他面前形成一个浅浅的半包围空间，偶尔转头说话时，气息会轻轻扫过他的脸颊。
捷德低头看着手里的购物清单，一条一条核对，假装没察觉他们这些小心思，指尖却忍不住轻轻蜷了蜷，嘴角的笑意藏不住，悄悄往上扬着。
“对了，下周末光之国有流星雨。”赛罗突然开口，语气带着点神秘，“我听天文台的朋友说，这次是一百年内最大的一次，流星数量多，还会有彩色的尾迹，特别好看。我跟他打了招呼，能拿到天文台顶层的观景位置，视野最好，没遮挡。”
捷德眼睛一下子亮了，抬头看着赛罗，语气里满是期待：“真的吗？我还从来没看过宇宙级的流星雨，只在书上见过图片，应该会很壮观吧？”
“当然是真的，我还能骗你？”赛罗笑着看着他，眼神亮晶晶的，“一起去吗？”
“嗯！我想去！”捷德用力点头，语气格外雀跃。
贝利亚在旁边轻轻咳了一声，语气带着点不屑：“不就是几颗流星划过，有什么好看的，浪费时间。”
捷德转头看向贝利亚，眼神里带着点期待，语气软了些：“父亲也一起去吧？咱们三个人一起看，肯定会很有意思的，难得遇到这么大的流星雨。”
贝利亚沉默了片刻，看着捷德期待的眼神，喉结动了动，才勉强开口：“……要是到时候没事的话，就一起去。”
赛罗在捷德看不见的角度，对着贝利亚比了个胜利的手势，嘴角扬得很高。贝利亚眯了眯眼睛，瞪了他一眼，却没说什么，只是转回头看向窗外，耳根悄悄红了一点。
穿梭机缓缓降落在屋后的停机坪上，刚下过一场小雨，空气里带着清新的草木气息，还混着点泥土的味道，夕阳挂在天边，把云层染成了暖暖的金红色，光线柔和，落在身上很舒服。
下车时，赛罗抢先一步接过捷德手里最重的那个购物袋，指尖有意无意地擦过他的手背，暖烘烘的温度触碰到皮肤，轻轻颤了一下。与此同时，贝利亚也伸出手，看似随意地扶了捷德一把——明明他脚下很稳，根本不需要搀扶——手掌稳稳托住他的肘部，暖硬的触感停在皮肤上，比必要的时间多停留了那么一秒，才慢慢收回。
“谢谢你们。”捷德对着他们笑了笑，接过剩下的几个轻一点的袋子，率先往家门走去。
身后传来赛罗压低的声音，带着点不满：“你刚才是故意的吧？明明他自己能走，非要扶一下。”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贝利亚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情绪。
“别装了，手在他胳膊上放那么久，不是故意的是什么？”
“只是怕他脚下滑，扶一把而已，有什么问题？”
“扶一下用得着那么久？我还不知道你那点心思？”
“他是我儿子，我关心他怎么了？”
“那我还关心他呢，轮得到你抢先？”
他们的争执声越来越小，被风吹得渐渐散了，带着点孩子气的较劲，却没半点恶意。捷德打开家门，屋里的暖光倾泻而出，照亮了门口的台阶，带着熟悉的温暖气息。
他回头看了一眼，赛罗和贝利亚还在停机坪那边，手里提着大大小小的购物袋，一边低声争执，一边慢慢往这边走，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叠在一起，落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格外温馨。
这就是他的日常，一场永远不会真的吵起来的小小战争，两份不一样的感情——一份热烈直白，一份内敛深沉，却同样真挚，同样满是在乎。还有一个总是吵吵闹闹，却永远充满温暖的家，有他们在身边，就格外安稳。
捷德笑着转过身，走进屋里，开始把买来的东西一一拿出来，准备归类放好。他知道，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为“这条新围巾该挂在衣柜的哪个位置”“两个模型该先拼哪个”“今天晚上谁来做晚饭”继续争执，吵得热热闹闹的。
但他也知道，当流星雨落下的时候，他们会一起站在天文台的顶层，抬头仰望星空，看着流星划过天际，留下绚烂的痕迹；当夜晚降临的时候，他们会围坐在餐桌旁，一起吃晚饭，聊着白天的趣事；当新的一天到来的时候，他们还会像现在这样，吵吵闹闹，却彼此在乎，继续这份珍贵又温暖的日常。
这样就够了。
不，其实比够还要多得多，是他以前从未奢望过的幸福，如今就握在手里，温暖又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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