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家姑妈在车里等到千玺抱着易平遥下来的时候也着实被吓了一跳。千玺脸臭的不行，浑身上下源源不断地散发出“生人勿扰”的气势。却又总是在低头看向怀里的人的瞬间将身上的戾气全部收敛，只剩下细腻得冒泡的温柔。她无奈地笑着摇摇头，先一步下车替他们拉开车门。

千玺低声道了句谢，小心翼翼地将姐姐放上车后飞快地说：“去医院。”姑妈也被小姑娘苍白的脸色吓到了，应了一声后正准备踩油门就被小姑娘虚弱地发声打断：“不，不用了姑妈。我只是...痛经，回家喝点我妈熬的中药就行......”她声音越来越低，吐出最后一个字的时候终于没忍住红了眼眶。

大概疼痛总是让人变得软弱，而软弱又让人情不自禁地往回忆里躲。

她每次生理期都会痛，那时候千玺明明什么都不懂，却还是装出一副大人样端了妈妈熬的中药看着她小口小口地喝下去，才满意地摊开背在身后的手，将甜丝丝的糖果塞进她嘴里，同时小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高兴地告诉她：“没事啦姐姐，一会儿就不疼了。”

记忆里的画面太真实了，真实到此刻她捏着千玺衣角的指尖炽热得烫人。那点欲望从大脑一直传遍全身的每一个细胞，唯独指尖得到一星半点的满足聊以慰藉。

千玺也像是想起了以前的事，眼底闪过复杂的神色，却还是坚定地说：“不行。你以前不会疼成这样的，去医院检查一下。”

易平遥不接话了，只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默默地看着他，指尖捏着他衣角的力道又大了几分，可怜兮兮地无声渴求着。

他们都怕医院，并且原因彼此都心知肚明。千玺一直紧绷的神色总算有一丝松动。可是他还是不放心，生怕她有个好歹。

易家姑妈看出两人这氛围，轻咳一声接话道：“我先带平遥回家吧，我家里有药。”千玺最后又看了自家姐姐一眼，终于伸手替她拨开被汗水打湿而黏在额头上的发丝，轻声说：“好。”

易平遥在接连喝掉一大碗中药和一大碗红糖水后，嘴唇总算是回复了几分血色。她低着头看向手里捧着的瓷碗空荡荡的碗底，偷偷分出一丝目光来打量站在一旁脸色阴沉的千玺。

易烊千玺一直都是一个感知力敏锐的人，姐姐的目光他早已感觉到了，可是他一点也不厌烦，甚至甘之如饴。

他仍旧保持着最开始的样子，舒舒服服地靠在墙壁上，慵懒地抬了抬眼皮确认药是否真的被姐姐喝得一干二净。

看到姐姐的气色终于一点一点好起来后，他抬了抬头将手臂垫在脑后，满意地勾了勾嘴角。他并不急着上前，好久没见她了，就这样多看一眼对他而言都是莫大的恩赐。

姑妈有些警惕地看了千玺一眼，在确认他并没有任何靠近的念头后总算放下心来，坐到平遥身边体贴地拿热水袋帮她敷着肚子。

两个女人絮絮叨叨地说些有的没的，在热水蒸腾出的氤氲水汽中，易烊千玺难得地感觉到了一点家的感觉。

又留着易平遥在家里吃过了午饭，她起了身准备回校。姑妈也跟着站起来，想着她身子还不太舒服准备开车送她。

两人又说笑着走到门口，易平遥又不死心地望了一眼远远落在后面不打算同行的易烊千玺。她从到家之后就没再和他说过一句话。明明她也清楚不该在姑妈面前表露出不纯的动机。

可是好多天没见他了，她又觉得心尖像是被蚂蚁啃食一般，难耐至极。“最后看一眼，就一眼。”她咬咬牙这样告诉自己。于是就趁着姑妈换鞋的当朝他望去。

她的目光跳过碍眼的门框直直地朝他探去。他依旧是那副样子，隐隐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疏离。她觉得这个人好像不是那个和自己从小长大好的不能再好的弟弟了，而是以一个全新的身份在回望着她。

她一时心底百感交集说不上该难过还是开心。最让她感到无力的就是两人之间姐弟的关系，可最让她害怕的就是----除了这个关系外，他们一无所有。她再没有资格靠近他。

易烊千玺回望着她，睫毛微微颤动着遮挡住自己所有的情绪。他不像易平遥，在爱情面前总是抱着不顾一切的果敢。他甚至不敢将自己的感情表露在外，因为他要顾及的太多了。

姑妈略微有些佝偻的身影终于站起来了，易平遥有些慌张地跟在她身后，转身笑着跟千玺说再见。他大步追上去，将手里装着保温杯的袋子递过去：“姐，姑妈特意给你熬的红糖水，带回去喝。”

她笑意变得有点苦涩，发现现在好像每次千玺叫自己“姐姐”的时候，她的心都像是被人狠狠地抽了一鞭子，一字一句地重新像他宣告自己这段情愫是多么该死。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伸手去接保温杯。千玺利落地在她拿稳的同时收了手，像是不想跟她有过多的接触。她自嘲地笑了笑，低声说了句谢谢。

千玺客气地点点头，先一步转身，头也不回地走进屋里关上门。

易平遥又在门前立了很久，想起初到这里的时候她和千玺隔着一道门的对话。直到喇叭声传来她才恍惚地从回忆中惊醒，吸了吸鼻子强装出笑意跑上车。

她不知道易烊千玺就站在窗边注视着她离开，一直站了很久。

可是当她坐在车上打开袋子的时候，却像是感觉到什么似的，慌张地回头去寻千玺的身影。

身后空无一人，只有那条灰蒙蒙的公路孤独地停留在原地，坚定决绝一如千玺转身的背影。如果不是袋她最爱吃的水果糖依旧静静地躺在袋子里，她差点就以为这一切都是梦。

梦里她和易烊千玺从来都没有分别，每一天都是值得被珍藏的甜蜜。

23.幻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