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平遥逃也似地走了。易烊千玺一个人靠在门上，闭着眼一言不发。

像是过了很久，他才感觉有一双冷冰冰的手轻轻地搭上了他的肩。他发誓那一刻是起了杀心的，心底里魔念疯长，他几乎是一瞬间就红了眼眶，侧身躲过这双手，仰着头恶狠狠地盯着自己的姑妈。

女人此刻情绪不如刚才那样激动，她轻轻叹一声，状似无意地避过他那过于迫人的眼神。她说:“你别这样看着我，我们都是一样的人。”

易烊千玺怒极反笑，并且毫不掩饰地大笑出声。他开口的话更是像一把锋利的的匕首一样，毫不留情地直接插入眼前这个女人的心脏。

他说:“我和你这样的人不一样。你算什么？每天行尸走肉一样地活着。我他妈至少敢去喜欢敢去犯贱！你敢吗？”

他想起这个女人在房间里跟他说的那些话，那时候他明明绞尽脑汁地掩饰，可是这一刻，他改变主意了。他站起身来，走到姑妈的面前。十五六岁的少年已经比这个日益衰老并且没有爱情滋润的女人高了很大一截，他微微低下头直视她的眼睛，报复似的一字一句地说:

“亲爱的姑妈，我收回刚刚所有的狡辩。”

“现在我说实话，是，我就是喜欢自己的姐姐。”

他满意地欣赏着姑妈骤然收缩的瞳孔中的震惊神色，心底是说不出的快意。

接着生平第三次，他觉得自己疯了。但从这样的行为中，他在易平遥面前一直拼命抑制的戾气终于爆发，差一点将他也吞噬殆尽。

姑妈先是震惊，片刻之后又有些动容，意外地没有生气。像是在和千玺的对视中耗尽了所有力气，她颤颤悠悠地走到沙发前坐下，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决定讲讲自己的故事。

故事不长，翻来覆去也不过几句话的事。她当年遇到一个可以让自己奋不顾身的男人，于是不顾家里的阻挠，义无反顾地跟他私奔了。但之后的生活并不如意，她凭着当初的一腔孤勇陪着男人打拼创业，却又像是所有烂俗八点档的电视剧里写的那样，她在他成功后遭到了抛弃。男人和她离婚了，将房产留给了她，每个月给她一笔相当客观的生活费，唯独给不了她当初的激情。

从那以后她就像是失去了水分的花朵，自暴自弃地任由自己一寸寸地枯萎。

听完姑妈的故事，易烊千玺紧绷的神色有一丝松动。她说的没错，他们都是为了一个人奋不顾身的傻子，不撞南墙不回头。但他还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毫不留情地利落开口说:“你就是个废物。”

谁知姑妈不怒反笑，这是千玺第一次见她笑，在她惨白的脸上有一种惊心动魄的，残缺的美感。她自嘲地将这句话重复几句，接着说:“对啊，我就是个废物。家里因为我私奔而不认我，我心甘情愿付出这么多却换来个空荡荡的房子。到最后我彻底放弃了自己，你这小子说的没错，我就是个废物。”

紧接着她画风一转，继续板着一张脸，阴测测地开口:“所以我不允许你走上我的老路，更别提是这种方法。你知道你这样会有什么结果吗？哪怕她真的和你在一起，社会的舆论也远非你所想象的那么简单。”

易烊千玺并不急着反驳，只笑盈盈地看着她，走到她身边坐下。他心平气和地开口:“为什么不可以？我和她没有血缘关系为什么不可以？为什么父母的婚姻我要被迫戴上枷锁？”他语气真的平静极了，就像是在说“今早我吃了个包子”一样平静，但是易家姑妈又清清楚楚地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极其深厚的怨气。

可片刻之后他就捏了捏眉心收敛了所有情绪，然后出人意料地温顺地朝姑妈说了句“抱歉”。就像所有的歇斯底里都只是她一个人可笑的独角戏一样。

她也绝对想不到自己那张和千玺爸爸六分像的脸对这个少年人是多大的折磨。已死之人往往都是负重的来源。他实在没有能力在这张脸的注视下再枉顾伦理地发疯。

姐姐就是姐姐这个道理自己该明白的。

他就这样，在这场闹剧收场之后在姑妈家住下了。而易平遥那边，他愣是憋着一个电话没打。他觉得小姑娘一定发现了什么，并且她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自己神经。他觉得自己的思想一不注意就会脱离正轨朝“或许她也对自己有意思”这个方面疾驰而去。但是他很快就能找到理由扼杀这个荒唐答案:天下像他这样丧心病狂的不多，从小就规规矩矩的她不见得能做出这种没规矩的事。

他明白他们都需要冷静。

冷静地面对“朝夕相处好几年的姐弟”这个绕不过去的关系。

07.闹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