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柔暖

        “肖老师……”郭丞咬了咬牙，沉沉地呼了口气，貌似想排出某种淤塞，又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决绝，“一博哥肯定跟你说过，他是被家里散养的是吧？”

　　见肖战神情凝重地点头，郭丞是一幅果然如此的表情：“他也是这么跟我说的，还是一幅很无所谓的样子。”

　　仿佛有什么鲠在心口，不上不下刺痛着那片柔软的区域。

　　望着沉睡中都不得安稳的人，肖战恨不得受伤的是自己。

　　想起自己无意间提及父母时，王一博那几乎看不见的凝滞，以及对风车茉莉的眷恋就该知道的。

　　一阵懊悔涌上心头，肖战其实非常理解他的隐瞒，对数面之交并不熟悉的人剖白，在这纷繁复杂的世界里并不合适，他只是后悔为什么自己没能早点注意到这些。

　　郭丞轻轻叹了口气：“直到化工厂爆炸，一博哥重伤，那会儿我才知道，他的父母在他还小的时候就过世了。

　　一博哥以前也是大家族的公子，却没能得到一个贵公子的待遇。

　　俗话说，盛极必衰。家族有势，必然有人红眼，一博哥的家人都在一场动荡里逃的逃散的散，最后……就剩他一个人了。”

　　肖战心痛的不能自已，原来他猜真的中了开头，冗沉而悲伤的结尾却压塌了最原本的轨道。

　　拨了拨王一博额前乖顺的头发，肖战轻笑着红了眼眶：“真是位大佬啊你，不过你这大佬也太悲催了吧！”

　　如此温柔的调侃，可惜王一博没能听到。

　　“郭护士，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肖战很感激郭丞，感谢他的信任。

　　“肖老师别这么说，要是换做其他人也没你那么细心吧。”

　　郭丞无所谓地摆摆手，想了想又说：“肖老师，一博哥的体质比较特殊，受伤之后可能会显出来，到时候希望肖老师不要觉得太奇怪。”

　　“老底快被他抖没了！”

　　扶着额头，王一博愤愤地骂了一声，语气更像是互损后的吐槽，没有半点埋怨情绪。

　　他又何尝不知道郭丞那么说是为了合理自己的身份，只是这真假掺半的说辞着实令王一博佩服了。

　　肖战皱了皱眉，颇有深意地说：“哦，那照王护士的意思，我是不该问咯？”

　　“不是不是！”

　　见肖战冷沉着脸，眼尾还红着，王一博舌头都捋不直了：“我这、哎呀战哥，过往的事儿我提它做什么呢。

　　再说了，我父母一心向往自由，他们虽然走的早，但从另一方面想他们也算摆脱了束缚，没什么不好。”

　　是什么样的家族，要用那种方式，甚至舍下孩子去摆脱？

　　他不敢想。

　　“好了，不逗你了！”肖战笑着揉揉他的头，脑袋圆圆的十分顺手，“你说得对，过去的事是没必要提了，人都是要朝前看的。”

　　王一博依赖地轻轻靠过去：戎襄与怀雅的离去，大精灵的陨殁，都是他不能释怀的痛。像诅咒一样持续灼烧，固执而沉重。

　　肖战心疼地环着这人的肩。王一博肩膀宽阔，此刻却只能无力的沉寂下来，暂时地被迫佝偻。

　　话一旦说开，两人中间那点莫名的隔膜自然而然就没有了，相处起来也自在了不少。

　　肖战惊喜的发现，自己与王一博在某些事情上其实很同频，像一起生活了很久，习惯了彼此的存在一样。这种话感觉并不突兀，像是一开始就有的，只是有待开启。

　　经过那天的深睡，王一博的精神头要好不少，除了还在烧，胸痛的症状基本平复了，偶尔的隐痛影响也不大。

　　十一月中旬，泽清市的气温明显下降不少，季节也正式进入了深冬，晚上能降到零下十几度，这样的气温对上夜班的人来说就很难捱了。

　　“真要戴啊？”

　　王一博为难地看着手里的东西，作为医护人员，他是真不喜欢这东西，虽然现在的技术和材料已经能把这东西做到很温和透气了。

　　“你不是要看榕榕嘛，就这么去不怕吓到她啊？”肖战温声说着，“知道你不喜欢，这是一次性的，回来我就给你取下来！”

　　“万一对不上呢？”

　　“这是李医师拿的。”

　　“那、那要是掉了呢？”

　　“我是戴不好咯？”

　　“不是！”

　　肖战睨着眼：“所以呢，你到底戴不戴？”

　　“戴，戴，我戴！”王一博连忙点头，这场对峙本就不对等，在肖战面前他就是个耙耳朵。

　　胜负欲是什么，顺着不好吗？

　　见王一博“迫不及待”地点头，肖战很是满意，立马拆开包装开始操作。

　　王一博在病床上瑟瑟发抖，感觉屁股底下不是床而是砧板，他就是那只待宰的小羊羔。

　　“看我干什么，看它！”肖战狠狠瞪了一眼，炽热的气息熏得耳朵都红了，偏偏那双红瞳还柔软的要命。

　　“哦~”

　　不情不愿地转了下眼珠，王一博现在已经可以平静面对，甚至还有点窃喜他战哥的羞赧。

　　眨巴眨巴眼睛，王一博好奇：“战哥，看你挺熟练的，你经常戴？”

　　仔细看了看，确定没有偏移，肖战点点头：“昂，我有近视，戴不惯眼镜，就戴隐形镜片了。好了！”

　　原来在王一博提出想去传染科看榕榕时，肖战就想着他那眼睛怎么办，虽然是体质所致，但就这么走出去很难回头率不高，而且红瞳是真的罕见。

　　就连阿熙也不过是白化病人才有的粉色瞳孔，像王一博那样的红琉璃色可以说是独一份儿的了。

　　在医院里戴墨镜很不现实，何况是去看小孩，王一博又不是瞎子。

　　思来想去只有一条路可走，正好眼科的李主任要来交接工作，于是肖战过去说了下情况，得到允许后怕王一博膈应，就拿了一对正常瞳色的一次性美瞳。

　　果然，王一博很抗拒，但他杠不过肖战。

　　“那东西尽量少用，时间长了也伤眼睛的！”王一博皱着眉，不太赞同肖战的做法。

　　“我知道啊，可没那东西看不清啊，”收拾好垃圾，肖战比了个手势，“八百度，我快鼠目寸光了。”　　

　　王一博声音沉沉，带着几分规劝：“试着习惯戴眼镜吧，战哥。

　　异物长时间接触眼球，不说百分之百感染，细菌滋生戴隐形眼镜就比正常状态下来的快，眼球还容易失水发涩，更不好了。”

　　褐红的瞳仁藏在了棕色的泡片之下，眼中温柔的光却是那般温热，木质的颜色更为那份温柔添了不能自拔的深邃。

　　对视上那份柔暖的建议，肖战软了心：“行，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