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南方的天是湿冷，冷得让人有些难受。冷风像是顽皮的孩子缠着你，直往人脖子那儿钻。

好在，正月也快结束了。

梨落班也恢复了常态，上午唱几场戏，下午就专门为顾里而准备。

顾里和长安还是当着众人的面，承认了关系。好在，他们都是未经世事的少年，倒也没有什么不喜之感。

只是一个两个都在嚷嚷着要和他们的喜酒，顾里是笑得喜气洋洋，而长安则羞红着小脸，忸怩地答应了。

这一日半上午，长安正在后台仔细地描着眉，就只听外面有人急行而至——

师弟长愿长安！长安！不好啦！你家顾先生要走了！

长愿扒着门边，气喘吁吁道。

“吧嗒”一声脆响，长安手上的眉笔滑落在地。

长安你说什么？怎么可能？

长安一个箭步冲到长愿身前，扳着他的肩膀高声问道。

师弟长愿哎呀！师兄你轻点！是真的！我刚刚在下面看到了！顾先生拎着一个皮箱，和班主道别呢！

师弟长愿哎！师兄你慢点跑！别摔着……

长愿眼前一花，长安就消失在楼梯口，紧接着就是一串“噔噔噔”的脚步声。

顾里竟然要走了？！可是他并未对我说过半个字啊！他要去哪儿？他不要我了吗……

长安胡思乱想着，脚下的速度不减分毫。

直到一口气跑到了门口，正好见到顾里飘逸的衣角。

长安顾里！

眼前的身影猛地怔住，他像是不敢相信一般，慢慢地转过身来。

顾里你……怎么来了？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眸中泛着不明的情绪。

长安我不来，你就要不辞而别吗？

长安心上忽的涌起一阵委屈酸涩之感：你就这么不在乎我嘛？

顾里快走几步上前，一把搂住长安。

顾里不！我是担心你……才不想告诉你的……

以往平和温软的声线此时有些飘忽不定，像是在极力掩饰着、解释着什么。

长安那你要去哪里？

长安伸手回抱着顾里，闷闷地出了声，泪却不知不觉中染湿了顾里臂膀的那一处。

顾里我……我去北平办些事……事情一处理好了……我就回来！

顾里把头埋在长安的脖颈处，略有些贪婪地汲取着他身上的温度。

顾里等我回去……我们就成亲……好不好？

顾里声音极低地许诺着，但是长安还是听到了，小脸瞬间一红，破涕为笑。

长安人家又没说要跟你……

顾里那你这是不愿咯？

顾里声音里也掺杂着些许挪揄。

长安哼！我没有！

长安瞬间炸毛。

顾里那就在家乖乖等我，好不好？

顾里轻声哄到。

长安好～

长安感觉那酸涩之感又涌了上来，但还是乖乖地应了声。

天高云淡，阳光和煦，树影婆娑，白雪微逝，一切都像是那么美好的样子。

顾里狠下心来，渐渐松开了长安的怀抱。

顾里我走了……

顾里专注地望着长安的水眸，像是想将他容颜的每一寸，都深深映入脑海之中。

长安……

长安下意识攥紧了顾里的衣角，凤眸中尽是不舍与乞求……

顾里喉结上下一滚动，用力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时，那翻涌的情绪化为一潭平静的浓墨。他一点一点褪去长安的小手，毫不犹豫地一个转身，出了大门。

长安顾里！

长安喊得撕心裂肺，泪瞬间滂沱而下。

长安你……你何时……回来？

顾里身形一怔，但是极力克制自己，没有去看他早已刻在心中的倩影。他抬头望着天空中那只伶仃孤鸟，嘴角扬起一抹弧度——

顾里陌上花开，我便归来……

说完，他像是害怕自己反悔一般，毅然快步离去，消失在人海中……

长安落寞地倚着门框，目光一直追随着那个身影，直到过去了许久许久，他像是魔怔了般，喃喃念着——

长安陌上花开……陌上花开……

长安那时……他便归来了……

长安归来……娶我……

顾里，我等你啊……

长安不知道自己怎么进得戏班，又怎地在众人疑惑和震惊的目光中，穿过厅堂，回到楼上……

“哎！自顾先生走后，长安师兄就跟失了魂一般……”旁人感慨着，又不乏惋惜与同情。

“害～顾先生应该要不了多久就回来了……”他们都这么安慰着长安。可是到底听没听进去，谁也不知道。

【这一世】

【太漫长却止步咫尺天涯间】

【谁记得那梨花若雪时节】

【我心匪石不可转】

【我心匪席不可卷】

【空凝眸情字深浅无解】

——等什么君《春庭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