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不忘前尘

很长一段时间里，她的意识一直都处于混沌之中，突然，几滴冰冷的水珠溅在了她的脸上，她明显感到丝丝的凉意。

头部微微一沉，杨露凝慢慢睁开了眼睛。她正趴在一块石头上，正前方就是一片幽绿色的河水，怪不得刚刚会有水溅在她脸上。

等等，自己还活着，她感到无比庆幸。可是，周围的环境十分陌生，她根本就没有来过。那么，这是什么地方？她又为什么会在这里？抛开满脑子的疑惑，杨露凝不由得细细回忆起来。

当时，南慕霄将蓝栀推下监斩台，自己也死在了刑场上，她清清楚楚听到了刀砍断自己骨头的声音，不可能一点事也没有。除非……她的肉体已经死了，而永远不会消亡的灵魂却渡过忘川河，来到了阴间。

虽然有些难以置信，但这是目前为止她唯一的猜测。

“哗！”河水涌了上来，拍打着岸边。杨露凝一个激灵，收回了思绪。

她这才发觉，自己的鞋子已经湿透了，若是水再弄湿了裤腿，一会儿可就有她好受的了，得先离开这里才是。她赶紧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泥土，向岸上走去。

刚上岸，一片红色的花海映入眼帘。花形媚骨天成而妖艳无双，仿佛能蛊惑人的心智，花瓣像是用鲜血染红的，开得极为诡异。倘若此地是阴间，那这花定然是彼岸花。

传说，这种花开在黄泉路上，给过往的亡灵指引方向，之前她认为这是无稽之谈，未曾想竟然都是真的。果真是“花开无叶，叶落无花”，最终也都将擦肩而过吧？杨露凝叹道。

“姐姐，你在哪里？我好怕……”她猛然抬起头，这声音听着格外耳熟，是蓝栀！她想都没想，就冲了过去。

那么长一段路跑下来，杨露凝早已累得气喘吁吁，不过好在，最终她在花海的尽头找到了蓝栀。

“蓝栀，我在这儿！”她朝蓝栀挥了挥手。

“姐姐，真的是你吗？”蓝栀的脸上写满了惊喜，一把搂住了她。

“没想到死后咱们还会团聚！姐姐，我还以为监斩台上一别就是最后一次见你呢！栀儿想死你啦！”

“姐姐也想你，你被推下监斩台的那一刻，姐姐心都要碎了。”她心疼地捏了捏蓝栀的脸。

“姐姐，前面是一座石桥，应该可以过去……”

“不可，快停下！”蓝栀的脚还没跨上去，一个低沉而沙哑的声音便阻止了她。

两人转过头，这才发现桥边还站着一个老妇人。“啊！”蓝栀吓了一跳，直往杨露凝的身后缩。

“叨扰了，不知……”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里就是冥界，是传说中除彼岸花外寸草不生的地方。能到我这儿来，说明你们阳寿已尽。”猜测得到证实，她终于放心了。

“老奶奶，为什么拦住我们啊？”蓝栀探着脑袋，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们还未饮下我的孟婆汤，若此时上桥，便会落个魂飞魄散的下场。”听她这话不像是在开玩笑，蓝栀乖乖把脚收了回去。

“饮下此汤，前尘尽忘，不受爱恨情仇的羁绊，便可投胎转世，进入下一世的轮回。”杨露凝听了这话，瞳孔猛然一缩，向后退了好几步。

“姑娘，缘来缘去终会散，花开花败总归尘。该忘的就忘了吧！”孟婆显然也看出了她的犹豫不决，劝道。

“不，那个畜生断我双臂，将蓝栀推下监斩台的场景仍历历在目，深仇大恨还未得报，我即便是死也绝不能忘！”杨露凝的目光异常坚定。

“姐姐这一生过得实在是太苦了，您就帮帮忙，让她重生吧。”蓝栀也央求道。

“执念如此之深，唉……”孟婆叹了口气。“你这一生，命运已成定数，如何能重生啊？冥界的规矩不可破。”

她沉思片刻，朝汤里滴进几滴红色的液体，递给了二人：“虽不能重生，但喝下这个，轮回时你们的记忆就不会消失，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来世，你还会再遇见他，因为这是你的命数，至于能不能化解，这就要看你的本事了。”孟婆垂下眼帘，叮嘱道。

“多谢您相助，这份恩情，露凝永远铭记在心。”杨露凝端起孟婆汤，一饮而尽，头也不回地朝奈何桥走去，被寒风割裂的声音久久回荡在耳畔：“来世，宁愿万劫不复，也要将他剥皮挑筋，挫骨扬灰，以葬我痴情之心，解我入骨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