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走三后走四,是土夫子的土语,意思是做事情,做之前要考虑三步,做之后要考虑四步。土夫子在地下,每动一样东西都是性命攸关的,所以你在做任何事情前,都必须考虑到后三步会发生的事情和该处理的办法。如果发现你无法解决,你这事情就不能做,而且这样的考虑必须养成习惯。
——吴邪
翌日一早,我终于感冒了。
我坐在帐篷里狂打喷嚏,摸摸脑门,感觉温度是有点高了。
这样不行。我对自己说。
这样下去,我可能见不到吴邪,就得一命呜呼了。
我想了一下,决定还是重回天麟楼。我需要退烧药,热水,还有正常的饭菜。
但是,昨晚我已经把二叔给我的面具撕下来了,我出来又没有工具,怎样易容就成了一个问题。
这边民风淳朴,追求的是一种自然美,跟城市比又是一种截然不同的生活状态,但不得不说,这种生活令人向往。
我找了很多地方,才在当地人手上买了一些劣质化妆品,我试了一下,完全不防水。不过我也没得挑,能用就不错了。
大哥或许觉得我太过慷慨,又把他儿子年轻时候从城里带回来的衣服一股脑塞给我好几套,满满的杀马特贵族风,在这个时代已经很少能见到了。我稍微搭配了一下,整个人的感觉立马就变了。
跟着旅游团进入天麟楼的时候,我已经改头换面,彻彻底底成了一个为梦离家出走的中二叛逆少年,甚至意外收获了小迷弟一枚。
说是意外,其实也算不上特别巧合。
上车后他一直在打游戏,后来玩累了,就开始自来熟地跟我唠起了一些事情。
他叫井繁,千禧年出生,是个正儿八经的零零后。由于我们两个人都是单独报名参团的,座位就被安排在了一起。
别看这小子长得乖,初中没毕业就辍学了,后来一直不敢回家,又因为未成年,很多地方都不敢收他,只能打一些零散的杂工,都是短期的,就各处跑。
最固定的工作就是做代练,偶尔打几场假赛,生活费是够的,等身上有了余钱后,井繁就跑到各种奇奇怪怪的地方旅游,活的也挺潇洒。
他说他之前一直在吴洲打工,后来无意中偷听到了他老板打电话的内容,具体说了什么他也没听明白,但是他记住了一个地点,就是位于福建的天麟楼。
井繁我正愁不知道去哪儿玩呢,在网上搜了挺多攻略但都觉得没什么意思。我就想着,要不就过来看看呗,不一定还能围观一场黑吃黑,那多刺激。
我听完满头黑线,心道一句:孩子,你可长点心吧,这个世界上也有很多人跟你一样,最后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汪丛你们老板,是不是姓薛,圈子里行五,人称“薛五爷”?
井繁你怎么知道?你也是混那个道上的?看不出来啊!
汪丛:你看得出来什么?看得出来你小命就要交代在这儿了吗?
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汪丛你业务范围倒是挺广呀!路子挺野?
井繁那是!诶,你别转移话题啊。
汪丛接下来的话题,就不适合你这种小孩子听了。乖,晚上予哥再给你讲睡前小故事。
井繁我不是小孩子了!
汪丛大人可不会一直强调这种事。
汪丛今天算你小子走运,遇到了我。这几天你哪都别去了,就跟着我吧。
这种熊孩子,要是没人看着点,我真的放心不下。
他也算是我的锅吧,我心想。毕竟,如果当时我能考虑的更多一点,井繁也许不会听到这段话,也不会来到这里。
井繁……你这个人有病吧?我干嘛要天天跟着你呀?
汪丛你不是想知道我是哪个道上的人吗?你跟着我,不就知道了吗?
井繁好像也有点道理。
汪丛……
那当然,也不看看我从前是干什么的,忽悠个小孩儿还不是手到擒来。
井繁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汪丛吴予,你叫我名字就行。
井繁……你这名字也真够无语的。
汪丛吴洲的吴,给予的予。长辈给起的,没办法。
井繁哦。
说完,他自觉休息够了,拿出手机又开了一把游戏。
一路无话。
井繁予哥,你看什么呢?
井繁有一点不好,总跟个好奇宝宝似的,忒爱问为什么,偏偏命不好,选在这种地方来旅游。
我把窗帘拉下来,心说,就他这种的,没能力没背景,还喜欢问问题,多半是废了,就该拎回家好好教育一顿。
汪丛你知不知道,好奇心是会害死猫的?
我越过他下了旅行大巴,心里已经在盘算着应该怎样去通知熊孩子的父母了。
井繁那你知不知道,我不好奇一下才真的会死的。
汪丛:谁管你似的。
井繁诶你,你等我一下啊!
天麟楼还是那个天麟楼。我站在原地眺望,一切风平浪静,海面之下再如何暗潮汹涌,普通人是完全看不到的。仿佛是阴阳两极,分隔开了明与暗的两个世界。
井繁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觉得你这个人很不普通。
汪丛这你都能看出来?少年,你岂不是要上天?
井繁我在跟你说认真的。你们这些爱搞文艺的人,说话都这么不着调吗?
我笑了一下。
汪丛那也是分人的。比如对着你的时候,你最好不要期待我认真与你说话的那一天,因为,那种情况,你绝对绝对不愿意看到。
从他的眼神里,我能够轻易看出他的情绪变化——惊喜、怀疑、不解、叛逆。
井繁切,还不是个中二少年?不要说的好像你什么事情都知道一样。
我见他背对着我嘟嘴生起了闷气,不觉莞尔一笑。
吴邪与他一般年纪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可爱呢?肯定会更可爱一些吧。
汪丛游戏里哪个关卡你说你死活过不去来着,你要是不乖乖听我的话,一直顶嘴,我就不帮你解了。
解密游戏一直是井繁的死穴,他的说法是,竞技类玩的多了,想换换心情,就一直死磕,磕累了就卸载,过一段时间后,又觉得心痒了,再下回来继续死磕,而且这个过程会一直重复无数遍。
果然,井繁一秒怂,立刻表现出狗腿的一面,谄媚笑道:
井繁哥,亲哥,以后你就是我爸爸!你可不能放弃我,我肯定听话,往后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求你了,氪金真的很费钱的!
汪丛不必,承受不起。
我选择丑拒。
汪丛现在,回房间休息。晚点我去找你,晚饭想吃什么,或者想买什么,都可以发我企鹅号,我给你带,但是有一点,千万别一个人乱跑,想出门要知会我一声,知道吗?
汪丛如果你能做到这些,今天晚上我帮你通关。
井繁ojbk,你可别驴我!
汪丛未成年别说脏话!
井繁哦,事儿妈。
汪丛……
送走了熊孩子后,我把天麟楼能去的地方都转了一圈,收集到足够的信息后,才带着吃的喝的去了井繁的房间。
井繁你怎么这么慢啊。
汪丛现在的年轻人这么早就休息了吗?
我把东西放桌上,井繁立马有了精神。
井繁你就不能稍微有点朝气吗?难道你自己不是年轻人?
汪丛现在你见识到了,什么叫世界的参差。
我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井繁我觉得咱们还是挺有共同语言的啊。
那是因为你没见过我跟百岁老人有共同语言的时候。
汪丛行了,手机拿来吧。
井繁这个不急。
我抬起头,只见他慢条斯理地啃了一口芝麻条,眼睛亮晶晶的。
井繁要不你先跟我讲一讲,这个地方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是什么情况?我看你的样子,应该不是今天才到的吧?
汪丛你比我想象中还要聪明一些,还有其他的吗?你可以全部都说出来。
井繁你还是先回答我这几个问题。
这回,井繁并不上我的套。我叹了口气。
因为这种人真的很难对付,或许,和平一点的手段对他而言根本无效。
我突然有些恍惚,一刹那,仿佛站在我面前的人变成了年轻的吴邪,而我取代了他三叔的位置。
如果,我是说如果,吴邪没有选择追着他三叔的步伐,那么,他的人生会是什么样子?会不会是他期待的那样?
话说回来,吴邪所期待的人生,会是怎样的?
可惜,当年他身边最值得信任的人,一心把他拉入局中,如今,我实在不忍心见证另一场悲剧。
汪丛我不能回答你这个问题。这么说吧,也许你觉得为了得到一个真相,就算为此付出任何代价,也都无所谓,但我不能这么做。
汪丛你现在好奇的东西,与你的生活毫无关系,所以就别问了吧,以后你离开了这里,就把一切都忘掉。没有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我只是希望,我不需要对你的未来负责。
汪丛其实也很好解决,如果你不听话,我就把你绑起来,反正,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就委屈你这几天,也没关系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