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套路与反套路

我爷爷说过，聪明人总是自信自己的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当年我还以为是我爷爷过度崇拜张启山。后来才知道，这一层不同，是因为人总是去抵御不好的东西，试图看透真相，但还有人说，见山仍是山，见水仍是水。

——吴邪《重启》

我没想到吴邪会在这种场合提起，有些猝不及防，但也不至于毫无预料。

猝不及防之下脱口而出的话，往往是这个人潜意识里的真心话。

我意识到吴邪这是想套路我，如果我没有受伤的话，恐怕他现在已经在灌我喝酒了，酒后吐真言，这也是一个渠道，而且比上一个渠道更加有效。

思考的时候，我下意识停顿了一下，这个动作犹如一个信号，向吴邪表明他的小心思已经被我识破了。

果然，我听到吴邪轻轻地叹了口气。

其实我应该抓住这个时机，我有足够把握让吴邪相信我说出来的任何话，这本是我最擅长的，却在那一瞬间犹豫了。犹豫我该不该骗他。

想了一下，我还是不愿意欺骗吴邪，不论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我都不希望我这么做。

汪丛我和汪家的事情，从很多层面上讲，已经是陈年旧事了，实际上就算我说出来，也没有更多的意义。

说话的时候，我望着外面的树影摇曳，背靠在轮椅上，突然有种“我已经七老八十”的感觉。

一个人的经历一旦超出了正常范围，心态也会迅速衰老下去，所以我觉得我和吴邪的心理年龄应该是差不多的，当然，这种话题我不会拿出对吴邪讲。

我想，吴邪这个年纪的人一定不会喜欢听别人说教式的语气，尤其对方是个比他小很多的异性。

所以，我也在尽量改变我的说话方式。

汪丛汪郑也是汪家人，如果你还记得攻入汪家那天所发生的事情，那么你应该还记得他。

很显然，吴邪的记忆很好，几乎立刻点头。

吴邪那天他被我的伙计打伤了，照理来说不可能活着离开汪家，除非，是你把他送去医院的？

吴邪的手伸进兜里握住什么，四四方方的，应该是盒烟，但是他没有拿出来。我心下有点可惜，如果他敢拿出来，我就敢给他扔出去，那样的话，他今天晚上应该就没烟抽了。

我肯定吴邪一见到小郑就立刻认出来了，他是调查过小郑之后才来问我的，这个心机boy。

不过这点我可以爽快承认。

汪丛是我。

吴邪你那时候也在汪家？

汪丛……

额，这个问题就比较犀利了，我总不能跟他说那天我不仅在，而且还是在你眼皮子底下溜走的，谁叫你一心只顾着昏迷的黎簇？

我的名字在汪家是一个禁忌，但是以吴邪的势力，他想查出我的身份很难，但也不是完全做不到。

只怪当初汪家做的太彻底了，把“汪丛”在外面的身份处理的太干净，她的经历、档案全部都是对照我的年龄设计的，任何人去查都不会查出问题。

但是，往往没有问题才是最大的问题。

我不害怕吴邪知道我的身份，只是当他知道的越多，他的处境就会越危险，我只是害怕吴邪会因为我而再次处于险境之中。

汪丛我跟小郑一直有联系，那天是他向我发出了求救信息，我才知道汪家发生了巨变。

我摇摇头，心想还是得骗，不骗我的马甲就捂不住了。

汪丛非要说我和小郑跟汪家的关系，那么就是孽缘吧。你也知道，我是被父母卖到汪家的，小郑的情况，其实也差不多，现在，我们与汪家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汪丛这些情况你应该都知道吧，你到底要问我什么？

吴邪看着我真诚（套路）的眼神，眼球小幅度地转动了几圈，这是他思考时候的小习惯，我没有打扰。

半晌，他好像接受了这个答案，继续他下一个问题。

吴邪我想知道，在南海王地宫里，我们听雷的时候，你是不是能听到什么？之后你的表现一直很不对劲。

吴邪这件事情和我三叔有关系，如果你知道什么，我希望你可以告诉我。

汪丛你的意思是，雷声中藏着某些信息？而你们去南海王地宫听雷，就是为了得到那些信息？

汪丛那请问，你们成功了吗？

也许我看傻子的眼神太过于明显了，吴邪竟然有些自豪，掩饰性咳嗽了一声。

吴邪听雷对你而言或许有些不可思议，那是因为你没有见识过更不可思议的事情。在这个世界上，存在很多无法用科学和常理解释的现象。

换言之，不就是我的无知取悦到他了么。

汪丛但是，即使听雷装置可以翻译雷声，但你们依旧没有得到里面的信息。

吴邪那种雷声翻译器可以把雷声翻译成一种类似古语的声音，我们谁都听不懂。

原来是这样，也就是说，真的有人可以听懂雷声。

我暗自点头，继续忽悠。

汪丛好吧。但是你想多了。

汪丛我是因为从小听觉敏锐，耳朵差点震聋所以才会表现不正常。如果你是指我的身手，我是汪家人，再怎么不济，一些自保能力还是有的，不然我早死了。

我朝他摊了摊手，并精准吐槽道：

汪丛如你所见，我身上什么秘密也没有。

汪丛吴邪，你不觉得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吗？我建议你去出书吧。

吴邪……

吴邪明显一噎，似乎说不出什么话来反驳我了。

不枉我下午睡醒后又把思路梳理了一遍。

我想，既然墓里的环境本来就很奇怪，那么我表现的奇怪一点儿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如果我从始至终都正正常常的，跟在地面上没有区别，那我自己都该怀疑我自己了。

吴邪你没有骗我吧？

汪丛你这个年纪了，难道别人骗你你都看不出来吗？

汪丛这有什么好骗你的？我如果有问题，我至于这样吗？

我顺手还指了指受伤的部位。

汪丛话说要不是你们最后玩失踪，我不至于抓不住绳索。

汪丛归根结底，我这次受伤都赖你！

吴邪啊？

吴邪你这，怎么脾气，一会儿一个样？翻脸不认人？

被我的无赖震惊到，吴邪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汪丛谁让你怀疑我了？

汪丛你觉得你这样质问一个为你受伤的小姑娘，你做的对吗？你的良心就不会痛吗？

趁吴邪没反应过来，我得快点儿把上一个话题彻底揭过去。

吴邪已经开始觉得自己理亏了，这是一个很好的开端。

吴邪行行行，我错了，你有理，我没心。

吴邪你要不要过去在吃点什么？就喝一碗汤够吗？

汪丛没什么胃口，算了吧。

汪丛喏，这个给你。

我伸出手，掌心里放着一个古风香包，竹子绣的歪歪扭扭的，毫无气节。

这是我还没恢复记忆之前，get的一个小技能，不过我一拿针就手抖，绣工不忍直视。

汪丛附近蚊虫很多，草药是药学院学姐给的独门秘方，防这些很管用，送你一个。

吴邪接过去左右翻看了一下，撇撇嘴没说话，嫌弃之意溢于言表，却还是收进上衣兜里。

我见目的达成，任由吴邪把我交给小郑。

跟小郑点了下头，我看着吴邪和胖子在那边唱的开心，不觉嘴角弯弯，心想这人快四十了还是那么天真无邪，一两句话就给套路了。

刚才他转身离开的时候，耳根红了一片，还以为我没看见呢。我估计他以为我送他香包还有另外一层含义，又不好不收让我难堪，就落荒而逃了。

一个男人能可爱成这个样子，也实在是难得。

不过，确实有另外的意思，但肯定不是吴邪想的那个意思。

一帮人唱歌去了，剩下刘丧闲的没事干，教小郑怎么打台球，我因为有伤逃过一劫，继续发呆。

吴二白阿丛？阿丛？快过来！

好景不长，懒散了没多久，只听二叔在召唤。

我们三个边缘人物面面相觑，不知道又要做什么，只好乖乖地向中央地带靠拢。

只见众人都举着杯，贰京也给我们一人拿了一个杯子，还贴心地为我换成了白开水。

吴二白在这里呢，我郑重地代表吴家感谢你们。

吴二白感谢你们，这次为救出小邪做出的所有的努力。

二叔开始发表感谢致辞，我在旁边听着，心里却只有一个想法，看样子宴会已经到达高潮部分，并有望看到结束的曙光了。

吴二白谢谢了！

吴邪谢谢大家！

我和小郑就比较尴尬了，我不知道我们是算被感谢一方还是感谢一方，但我势力单薄人微言轻，二叔也没什么表示，他巴不得我现在立刻马上把户口迁到吴山居。而我总不好举杯来一句“我郑重地代表汪家感谢你们”，那样会很难收场。

在“谢谢”和“客气”之间，我选择了“谢谢”。

汪丛谢谢大家！

二叔立刻回了我一个欣慰的笑容，吴邪也看了我一眼，意味不明。

于是，我就连谢字也不敢说了。

然后散场回屋，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