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三叔来说,他和陈文锦的再见,比我们和闷油瓶的约定,更加悠长晦涩,三叔比我更加的执着,陈文锦也一直就在原地等待,他们顽固的不像凡人,最终的结果却仍旧是这样。
——吴邪《重启》
我和小郑早早就到了,小郑真的给我找来了一架轮椅,他说他是从附近的医馆借的,也是辛苦了。
提前半个小时过来吹冷风的傻子大概独我们一家,还好我腿上盖了块毯子,小郑耍帅就穿了件深色的衬衫,在不是冬夜的冷风中瑟瑟发抖。
服务生在园桌上面摆上餐具,旁边还有几张台球桌,我和小郑都不会玩,扫了一眼也就略过去了。
小郑扯了把椅子坐在我旁边,我望着外面的树影发呆。
很多时候我更喜欢一个人什么都不做静静地发呆,过去需要用脑子的地方太多了,梦里都不忘与人勾心斗角,所以我给自己定了一个规矩,一天下来总要抽出几分钟放空大脑,让紧绷的神经得到一些舒缓。
我害怕自己总有一天会被逼疯。
好在没有。
我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慵懒的气息。人一旦停下来,之前付出再大的努力都会化为泡影,我现在就是这个状态,在这一瞬间,我特别想把过去一切的事情全部放下,然后留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过平静的生活。
当然,这个想法也仅仅停留了这一瞬间。
这么多年,我做的所有努力就是为了最后的反击,所以,在此之前,不论因为任何原因而产生放弃的念头,都是对我自己的一种辜负。
开始前五分钟,吴家的伙计也陆续到了,不过我们都不熟,仅仅是点头一笑的交情。他们也算间接救了我,于是我挨个道了句谢。
不多时,扎小辫儿的刘丧凑到我们面前,过来跟小郑打招呼,然后递给我们一人一杯啤酒。
刘丧郑哥,又这么早?
小郑表面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实际上是个谨慎入微的人,计较起来比女人还女人,属于“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后发型选手。
我以前跟小郑说过,做我们这一行,总要有一样拿的出手的本事,要学会扬长避短。
其实我本意也就是说着玩玩的,毕竟我在汪家的主要工作就是忽悠,说起大道理一套接着一套,根本就是本能的行为,已经习惯了。
小郑却是个很认真的人。此后,他便总会提前到场,先把环境摸个透彻,再该动手动手,还处理处理。他这个习惯慢慢就发展成为一种强迫症,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了。
今天,我终于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若非我腿脚不方便,何至于陪他出来吹大半天的冷风呢?难道是被子里面不够暖和吗?
刘丧说完这句话,还对小郑夸张地挑起了一边的眉毛。
精致的脸上带着点儿邪气,怪好看的。
我忽然发现,我认识的这些人里,除了胖子,颜值都非常能打。胖子长得也不差,就是被胖给拖累了。
汪郑你小子行啊,一见面就调侃我?皮痒了是不是?
小郑勾着刘丧的脖子给他来了个锁喉的假动作,顺便还把我手里的酒杯给没收了。
汪郑伤残人员不能喝酒,你忘了?
我对一杯酒没什么好执着的,本来也没打算喝,就由着他拿走放回桌子上。
就这一会儿功夫,所有人都到齐了,小郑被吴二爷叫过去说话,刘丧不仅自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吴邪,胖子和张起灵。
王月半哟,这小轮椅挺别致的呀!哪儿找来的?
王月半我跟天真之前还打赌来着,我就说你晚上得过来。
还不是迫于无奈嘛,都是为了生活,当我愿意来呢?
我叹了口气,没说话。
谁知胖子夸张地后跳了一步,指着我对吴邪道:
王月半你看,不理我嘿!跟你似的,下了个墓,也抑郁了!
汪丛胖子,你怎么戏这么多呢?
我身上没劲儿,实在跟他吵不起来。
胖子应该看出来了,也没再接我的茬。
吴邪你还好吧?
终于吴邪说了句贴心的话。
汪丛我没事儿,已经好多了。
旁边唱起了KTV,放的是很老很老的一首歌,我只听过高潮部分的一两句。
劣质音箱的杂音很大,屏幕投放出花花绿绿的画面,我特别想抗议一下:你们吵到我的眼睛了。想来想去,这个理由还不够合理。
我心里叹了口气,感觉耳膜有些不适,但是还可以接受。
汪丛你们的眼睛怎么样?
吴邪这你不用担心,刚出地宫就处理过了。情况跟你当时说的差不多,我们已经把小虫子都杀出来了。
汪丛嗯。
我一想也是,吴二叔还是靠谱的。
一时无话。
吴邪亲自把我推到吴二叔那桌,让我有些受宠若惊,然后他挨着他二叔坐了,我自然跟小郑一起,另一边是张起灵。
我受了伤没什么胃口,一边听他们闲聊,一边扒拉碗里的鸡汤。小郑说这是吴二叔亲自给我点的。
我们这正说着吴二叔,吴二叔就招呼我了。
吴二白诶?阿丛怎么坐的这么远啊?
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住。
阿丛?什么时候叫这么亲切了?这老狐狸不是有什么阴谋吧?
我抿嘴笑了下,问:
汪丛吴二叔有什么吩咐?
吴二白小姑娘别拘谨啊,把“吴”字去掉,以后叫我二叔就行了。
我特别想和他说:你不对劲。但是忍住了。
汪丛好,二叔。
我尴尬地点了点头。
我不知道我应该以什么样的态度跟二叔说话,是单纯地把他当成一个长辈,还是把他当成合作上的伙伴。
一直以来,我很少会和特别年轻的人有来往,我已经脱离了那种幼稚的思维,交谈间难免会产生代沟。我圈子里大多数人是和吴二叔一个年纪的,而且大部分都是我的敌人,我不可能有“他们是长辈”这种意识,他们也不会因为我年纪小就放我一马。
时刻算计已经成为了我的一种本能,就像是当我跟吴二叔说话的时候,我就会不自觉地关注他的每一个微表情微动作,然后推断出他这么做的目的。
二叔的目的根本都不用猜,他的全部心思都摆在了脸上。
吴二白身体好点了没有?你为了小邪受这么重的伤,我还没来得及感谢你呢!
汪丛不是啊,二叔你误会了,我……
我知道二叔肯定误会了我和吴邪的关系,连忙对吴邪使眼色,没想到这个猪队友只知道低头扒饭,好像三辈子没吃过饭一样!饭桌上我也不好搞太大的动作,只好放弃。
二叔笑容满面地看着我,比几天前我见他那时候还要精神很多,给我的感觉就只有惊悚。
说实话,我唯一的想法是想找个地缝然后钻进去。
吴二白哪里误会了?吴邪这小子我还不知道么,他什么时候带女孩子回来过?
吴二白实话跟二叔说,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小邪年纪不小了,家里人都希望他能尽快留个……
吴邪二叔,你说什么呢?
吴邪猛地抬起头,嘴角甚至还粘了一粒米。
上帝保佑,吴邪终于听出来不对劲了。
听到吴邪反驳,二叔的脸立刻板起来。
吴二白这儿有你什么事儿?吃你的饭去!我跟侄媳妇说几句话。
吴二白看不出来,你小子挺能耐的。难怪当初我让你挑你不挑,原来是已经有挑好的了。阿丛我看着也挺满意的,你在地宫里的时候,我也跟你爸妈和奶奶通过气了,他们都不反对,我想着不如现在就定下来吧,你觉得怎么样?
吴邪二叔,你说什么呢?事情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样!
小郑在我旁边都快笑疯了,我忍不住用胳膊肘怼了他一下,压低声音道:
汪丛笑什么笑?肯定是你把我卖了!刚才你跟二叔说什么了?
汪郑你都猜到了,还问我啊?
我当然能猜到,无非就是问我的情况,以及我跟吴邪相处的怎么样之类的话呗。小郑肯定不可能说实话,而且看这样子他又编排我了。
汪丛你无聊不无聊啊?
接着,吴邪把事情经过大概跟二叔说了一遍,我也澄清了几句,然而二叔似乎并不甘心这样的收场。
吴二白小邪,你年纪不小了,我看阿丛是个好姑娘,模样也好看,再说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年纪嘛,是比你小了点,也没关系。
吴邪二叔,什么叫小了点?你知道她多大吗?比我小快20岁,当我女儿了都!
吴二白净瞎说,你要是有女儿,我们老吴家现在该烧高香了。
吴邪反正二叔你就省省吧!
眼见二叔跟吴邪没谈拢,转头打算策反我了,吴邪急中生智,找了个理由糊弄过去。
吴邪二叔,阿丛伤还没好呢,有什么事,咱们以后再聊吧!
吾家有儿初长成,二叔一脸欣慰,
吴二白嗯,你说的也对。还是长大了,知道心疼女孩子了。
吴邪二叔……
吴邪无力反抗,总算这个话题是过去了。
我安静如鸡地吃完了这顿饭,吴邪他们去打台球,我也不好继续坐在这里跟吴二叔大眼瞪小眼,就让小郑推我随便去什么地方都行。
结果还是被推去看吴邪他们打台球了。
台球我也看不懂,迷迷瞪瞪差点睡过去,吴邪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示意想要和我单独说几句。
他推着我往远处走了几步,一开口,我心里咯噔一下,立刻就清醒了。
吴邪之前,我在主墓室问过你,你究竟隐瞒了我什么,现在,我想再问一次。
吴邪你,还有汪郑,跟汪家究竟是什么关系?这次来南海王地宫,有什么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