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汪家往事

我从来没有想过去做什么主角，很多时候，我都觉得我只是别人人生中的一个无关紧要的旁观者，我喜欢不断收集别人的故事，然后这就是我的故事。

——汪丛

现在是什么情况？

脚步声越来越近，我甚至不敢抬头去看玻璃窗上的倒影，害怕只要一个照面我就会露馅。

我不动声色地紧张，下意识把手攥成拳，却发现我腿上放着一块青铜材质的碎片，雕刻着繁复古老的纹路。

手指触摸到青铜碎片并不光滑的表面，同时，我心里再次升起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我心里纠结成一团，像是被赶鸭子上架，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我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种状况？

我应该说点什么的，可我又确实不知道我可以说什么，直接跟人打个招呼的话，我可能立马就会被抓起来吧。

忽然，我意识到我现在应该是在幻觉里，那么我所看到的这一切，应该是真实发生过的？还是全部都是我臆想中的情景？

如果我现在所面对一切都不过是一场梦，我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那我跳起来胖揍他一顿，是不是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这一念头产生后，我开始有些蠢蠢欲动。

可惜，我很快发现这具身体根本不受我的控制。

时间过了没多久，我感觉我的身体站了起来，走到操作台前，然后把手中的青铜碎片放在对应的凹槽里。

汪炽张起灵已经进入青铜门了。

青铜门？

我搞不清楚他在说什么，这里也没有人能够告诉我答案，我只好继续听下去。

汪丛吴邪呢？

“我”的语气说不上来的冷，还很空，从中我听不出任何的情绪。实话实说，如果不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听到，我甚至无法判断这真的是我能发出来的声音。

汪炽如您所料，吴邪跟了一路，已经下山了。

从汪家首领的话中我又获得了一个非常关键的信息，我不妨大胆地猜测一下，他们口中的青铜门，也许就在长白山上。

这么说，现在应该是2005年。

05年我12岁，年龄倒是对得上。

也就是说，假设现在我所经历的一切是真实发生过的，那么，未来的某一段时间一定发生了一些变故，致使我的记忆出现了问题。

我脑子非常混乱，偏偏做不出任何震惊的动作，只能被他们的对话牵着鼻子走，我只希望在这个话题中，我可以获得更多有用的信息。

汪丛继续监视吧。

汪炽我不明白，您为什么一直对吴邪表现出耿耿于怀，难道这也是青铜碎片告诉您的吗？

我心里嗤笑一声，我想，仅凭这一块小小的青铜碎片，它又能告诉我什么。

原来汪家也相信这种怪力乱神的无稽之谈。

我感觉到这具身体的主人此刻也和我有同样的想法，只是这一切的心理活动都被她藏在心里，从这位汪家首领的角度来看，“我”依旧保持着淡定的高人姿态。

汪家首领见“我”并没有说话的意愿，好像也见怪不怪了，继续他的话题。

汪炽这么多年了，您看见汪家的未来了吗？

他这句话还没有说完，我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副画面，正停在汪家被吴邪率领的老九门攻破的那一刻。

我被这个操作吓出一身的鸡皮疙瘩，心说不会吧，难道这个青铜碎片真的有预知未来的能力？而且只有“我”才能听懂，那“我”不就相当于老一辈故事里神婆一类的人物吗？要真是这样，我在汪家的地位可想而知，几乎是无人能替代了。

汪丛但行己事，莫问前途。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里的“我”并没有实话实说。

汪家首领可能也知道，但凡“我”不想说的事情，他也套不出话来，勉强听完这一段鸡汤就告辞离开了。离开时，我看见他的脸色都是绿的。

看来，“我”与汪家的关系并不仅仅是族长与族人这么简单。

我把对我自己的定位改成了“一个怀有异心的汪家族长”，至于这又是什么原因导致的，我依旧不清楚。

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显得异常沉寂，我这会儿也做不了什么，就想静静地修补一下我破碎的三观。

汪丛你终于来了。

没想到这个时候“我”却突然开口说话了，看起来很像是在自言自语，但我知道，这些话全部是说给我听的。这下我真的有点毛骨悚然了。

汪丛你是来找回记忆的吗？

我的脑袋都快停止运转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已经知道我会回来寻找记忆吗？是青铜碎片告诉“我”的吗？这也太玄学了吧？我是不是在做梦？

如果我手脚能动的话，此刻我真的很想敲一敲我的脑袋，看看疼不疼？

汪丛记住，你其实不叫汪丛。

什么叫做“我其实不叫汪丛”，不是汪丛，那我还能是谁？

这简直就是自古以来最深奥的问题之一，一个人没有办法证明自己就是自己，我同样没有办法。

但这个问题对我的打击显然要更大一点，因为我很清楚我的记忆有问题，那么，我也很可能不是我。

再想下去，我真的要被自己给绕进去了，那个“我”终究没有再说话，而我又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我的眼前就像是放录像带一样，把我原本的人生全部演绎了一遍。

这个过程很短，我却觉得我好像走过了半生的时光。

我突然有一种错觉，我好像是一本小说里掉线很久的主角，剧情开始以前都一直以为自己就是个打酱油的，现在剧情开始了，我也要回归原本属于我的角色里。

看书的时候，从没有人想过去问一问，主角究竟愿不愿意做主角，还是更愿意做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碌碌无为的路人甲。

如果我有选择，我宁愿继续打我的酱油，打一辈子，也不愿意卷进这一堆烂摊子里面。

可是，无比悲哀的是，这一切的罪灰祸首还是我自己，是我亲手设了一个局，局中只有我一个是棋子。

吴邪阿丛！

王月半小丫头！

王月半咋这么能睡？嗨，太阳照屁股啦，小懒虫快醒醒啦！

我睁开眼睛，眼前是一张放大了的王胖子的死肥脸。

汪丛！

汪丛死胖子！你吓死我！

吴邪快起来！

吴邪拉着我的胳膊把我扶起来，语气十分急切。

我仍感到有些恍惚，甩了甩脑袋把混乱的记忆暂时搁在一边，这时我才终于意识到，之前我们进来的那道翻门里面异常吵闹。

汪丛怎么回事儿？

我不知道我昏迷了有多久，情况怎么会一下子变成了这样？

吴邪没时间解释了！

我跟着吴邪来到一口深井旁边，下面的石梁错综复杂，我倒吸了一口冷气，看样子我们得跳下去了。

（注：之前在洞穴里，汪丛的血在一定程度上对他们的眼睛起到了保护作用，所以失明的情节还在，但是会延期。）

吴邪小哥、胖子你们先跳！

吴邪话音未落，张起灵和王胖子已经陆续跳了下去。

我看着深井下方的石梁，记忆又开始恍惚，理智告诉我要小心，我从来没有做过这样危险的运动，直觉却说：不，比这惊险百倍的悬崖峭壁你都跳过，这种程度的根本就是弟弟。

这种矛盾就像是我的身体里住了两个有仇的小人，不论我面对任何情况，我所能想到的永远是两种完全不同的解决方案。

这简直就是在逼我精神分裂。

解决这个问题最根本的方法是坐下来安静地思考一阵子人生，可现在最大的问题却是，现实并没有给我太多时间去梳理这种矛盾。

吴邪明显把我的犹豫当成了一种害怕的表现。

吴邪别怕，只要你的误差在半米之内，小哥一定能接住你。

吴邪而且还有我在你身后。阿丛，没事的。

撞击翻门的响动越来越激烈，我知道这种情况并不适合过多的解释，于是我只好朝吴邪点了点头，纵身跳了下去。

我以为，即使我有这方面的记忆，第一次跳，动作难免会有些生疏，然而并没有，我跳的很稳。我忘掉了曾经的记忆，可一些来自身体上的经验和习惯却是很难被抹去的。

王月半可以呀小丫头！

王月半在上面磨磨唧唧半天不敢跳，胖爷我还以为你跳不过来呢。

胖子转头看着我，我则回了他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巧了，我也以为我跳不过来呢。

吴邪行了，别废话了，他们追过来了。

说实话，这段路远没有我想象中的那样惊险刺激，没用多少时间，我的身体和心理就都接受了这种移动方式，我反而觉得没有挑战。吴邪他们是盗墓的老手了，这种地方走起来简直如履平地。

我们很快摆脱了人皮俑的追杀，深井下面是地下水。

这样的天气下水，我感觉我都要得老寒腿了，水里面冷的刺骨。

吴邪我们赶紧找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