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一个即将被押赴刑场的囚徒,在无数道冰冷的目光注视下,被粗暴地拖拽着穿过一道道门廊。柳氏走在前面,脊背挺得笔直,每一步都带着一种压抑的、山雨欲来的气势。
府门外,一辆青帷双辕的马车早已等候多时。车辕上坐着两个面无表情的王府侍卫,腰悬长刀,目光锐利如鹰。
“上去!”一个仆妇在我身后猛地一推。我眼前一黑,脚下虚浮,几乎是从车辕上滚爬了进去。冰冷的车厢里铺着厚厚的锦垫,但依旧无法驱散那刺骨的寒意。柳氏随后也坐了进来,厚重的车帘“刷”地一声落下,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车厢内一片死寂。只有车轮碾压在石板路上发出的单调而沉重的轱辘声,还有我极力压抑却依旧无法控制的、粗重而痛苦的喘息声。
柳氏端坐在我对面,闭目养神,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紧绷的下颌线和放在膝上、死死攥着锦帕的双手,泄露了她内心的滔天巨浪。冰冷的空气在我们之间无声地流淌、对峙。
马车不知行驶了多久,终于缓缓停下。
车帘被王府侍卫从外面掀开。
“夫人,小姐,王府到了。”
一股迥异于杨府森寒的、温暖而干燥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上等银炭燃烧的暖香和一种清冽的松木气息,扑面而来。这暖意如此突兀,让刚从冰窖里出来的我,身体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颤。
柳氏深吸一口气,脸上瞬间堆砌起无可挑剔的、温婉端庄的贵妇笑容,率先下了车。我也被仆妇几乎是架着拖下了马车。
眼前是一座恢弘而内敛的府邸。朱漆大门紧闭,只开了旁边的角门。门楣高悬的匾额上,“敕造七王府”几个鎏金大字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闪烁着威严的光芒。门口站立的王府侍卫,个个身形挺拔,眼神锐利,带着一种不动声色的肃杀之气。
一个穿着深青色管事服、面容清癯的中年男人早已候在角门外,对着柳氏和我微微躬身,态度恭敬却疏离:“杨夫人,杨小姐,王爷已在暖阁等候,请随小人来。”
柳氏连忙还礼,脸上笑容得体:“有劳王管事。”
我低着头,被仆妇半架着,跟在柳氏和王管事身后,亦步亦趋地走进了这座象征着无上权势的王府。
王府内部极尽开阔雅致。穿过几道回廊,亭台楼阁错落有致,虽是隆冬,园中松柏苍翠,点缀着假山奇石,积雪被清扫得干干净净,露出整洁的青石板路。空气中弥漫的暖香越来越浓,驱散了身上最后一点寒气,却也让我昏沉的头脑更加混沌。
终于,王管事在一处悬着“澄心堂”匾额的暖阁前停下脚步。
厚重的锦帘被侍立在门口的小太监无声地掀开。
一股浓郁到几乎让人窒息的暖意,如同温热的潮水,猛地将我们吞没。暖阁内,地上铺着厚厚的波斯绒毯,踩上去柔软无声。四角巨大的紫铜鎏金兽首炭盆里,烧着通红的银骨炭,没有一丝烟气,只有源源不断的热浪滚滚而出,将整个房间烘烤得如同初夏。空气里弥漫着清冽的松木香和一种难以名状的、极其昂贵的香料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