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没有再看我第二眼,转身的动作僵硬得如同一块被强行扭动的石头。墨绿色的锦缎裙摆在她身后划出一道决绝而冰冷的弧线,带着那刺目的药渍和一身压抑到极致的煞气,头也不回地冲出了这间低矮破败的西厢房。
门口那两个婆子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了,愣了一下才慌忙跟上。脚步声急促而沉重,如同败军溃退,迅速消失在门外冰冷的夜色里。
随着她们的离开,那令人窒息的威压如同潮水般退去,房间里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苦涩药味,还有劫后余生的、带着血腥气的死寂。
“噗通”一声,墙角的小桃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地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上毫无血色,眼神里充满了后怕和茫然。
我紧绷到极致的神经骤然松懈下来,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整个人虚脱般重重地靠回冰冷的墙壁。冷汗早已湿透了里衣,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寒意。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震得耳膜嗡嗡作响,喉咙口那股血腥气再也压制不住,我猛地侧过身,剧烈地咳嗽起来,撕心裂肺,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额头撞伤的地方更是突突直跳,眼前阵阵发黑。
“小…小姐……”小桃挣扎着爬过来,带着哭腔,手忙脚乱地想要给我顺气,却又不敢触碰。
我艰难地抬手摆了摆,示意她别碰我。过了好半晌,那阵撕心裂肺的咳嗽才渐渐平息,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
差一点……只差一点……
那碗药的腥甜气味似乎还萦绕在鼻端。柳氏拂袖而去时那怨毒的眼神,如同烙印般刻在脑海里。她绝不会善罢甘休。今日我撕破了她的伪装,识破了她的杀局,这梁子,是彻底结死了。在这深宅大院里,一个失势的庶女,要如何面对一个掌握着生杀大权的嫡母不死不休的报复?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再次缠绕上来。
夜,深得如同浓墨。
杨府后院的沉寂被一种刻意压制的、鬼祟的声响打破。偏僻的后角门方向,隐约传来刻意放轻的脚步声,还有重物在地上拖拽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守夜的老仆张伯裹紧了破旧的棉袄,缩在门房里打着盹。他被那细微的动静惊醒,睡眼惺忪地透过门缝向外张望。昏黄的灯笼光线下,他看见两个模糊的黑影,正吃力地抬着一个用破草席裹着的、长条状的东西,动作仓促而慌张地穿过角门外的窄巷。那东西似乎很沉,从草席卷裹不严实的缝隙里,垂下了一只枯瘦的、布满老人斑的手,在冰冷的夜风中无力地晃荡着。
张伯浑浊的老眼猛地瞪大,睡意瞬间飞到了九霄云外!他认得那只手上戴着的、磨得发亮的铜顶针!那是府里在灶上干了几十年、专门负责给夫人院里煎药的陈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