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求仁得仁

凤鸣楼里，众人许是忌惮潮州会馆，纷纷一脸不舍地回去了自己位置，眼睛虽然还是瞟向富江身上，却并不如一开始那样肆无忌惮地往上扑。

陆昱晟堆出一副和气的笑脸：“陆某有事请大阿姐帮忙，不知可方便否？”

小阿俏面露为难，转首瞧了瞧沈达，沈达见如此，急忙下楼抱拳相向：“陆先生，我妻子怀有身孕，实在不便，还望海涵。”

陆昱晟摇首笑道：“沈教头这话不对，大阿姐帮忙并不需自己亲身而去，只是借用大阿姐手里的关系网，帮在下找一个人罢了！”

可是自从婚后，因着沈达不喜欢，江湖上的事小阿俏已经不再过问，昔日的“包打听”如今几乎是什么都打听不到了，却不知这陆昱晟——他手里的关系网也不容小觑的，难道他不知道自己已经大不如前了吗？

小阿俏这么想着，定睛去看陆昱晟，可是眼光却好巧不巧地落在了富江身上，随即便是一阵不适。她扶着一旁楼梯，努力没有发出声音，可还是惊动了沈达，他对陆昱晟略略致歉，而后急速奔回妻子身边：“或者，我们应该去看看大夫，中医西医都看看，多一重保险……”

“不用的……”小阿俏摇了摇头，再次抬眼看向富江，富江也是笑意盈盈地回望着她，可她却觉得那位小姐直直盯着自己的那双眼睛，却是更多地落在自己肚子上的。

别人不知其中关窍，夏俊林却是知道的，他转首瞧着富江，伸手将她扯到自己身旁，压低了声音：“别生事！”

陆昱晟正疑惑夏俊林此举何意，却不妨楼梯上的小阿俏站直了身体，恢复从前威势：“我小阿俏确实不如从前，但是也可勉力一试，只是陆先生……”小阿俏说着，稍稍迟疑了一分，随即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指向了富江，笑言道：“我想同这位小姐，单独谈谈。”

“不可！”沈达率先反对，他能感受到富江身上那种超出自己理解的致命吸引，然而他并未受困其中，所以对他而言，那种吸引是莫名——甚至是可怕的。

他不会让妻子冒险。

而楼下，夏俊林的心神也稍有凝滞——富江的来历，别人不知道，他却清楚。这个女人乃是妖异之物，并非常人，而小阿俏……

民间偶有传言，怀了孕的女人，百邪不侵，小阿俏许是看出了什么。

想到这儿，夏俊林将富江往自己身后推了一把：“你先回去。”

富江却一改适才的温柔模样，反而握住他的手，歪头看他，笑意盈盈：“怎么，你连女人的醋都要吃呀。”

“……”夏俊林眼皮一动，心里又出现一团麻，下意识地将她的手一甩。富江也不恼，一脸自得，步态轻盈地上了楼梯，奔着小阿俏过去。

沈达看她上来，下意识地伸手将小阿俏护着，富江盈盈的笑意忽然一冷，直直盯着沈达，一开口便是厉令的口吻：“女人间说话，男人退开！”

小阿俏虽然不满她对丈夫如此态度，可是心中疑虑要紧，她伸手拍了拍沈达：“你先让开，招呼着陆先生和夏师爷上楼，我和她去去就来。”

沈达看妻子这么说，虽然想要阻止，可是再一看富江，怎么都不像善茬。只能小心嘱咐着：“那你要小心些，她……她有些怪异……”

沈达声音极低，旁人听不到，夏俊林却可以，他眼中一冷，暗暗记下了沈达这一笔。

富江眼色淡然，随着小阿俏去了一旁的房中，才一进门，小阿俏率先开口：“我丈夫适才说的，你承认了，对不对？”

沈达说她有些怪异，是客气的说法，其实沈达想说她像个妖怪的。

富江很明白，她低首笑了笑：“我是女人，自然是要帮助女人的，你身体里的那个东西，他骗你骗得好成功呀。”

“什么？”小阿俏护着肚子，眼色冷了下来。到底是跻身十三太保，小阿俏才不是什么弱女子，她一副妩媚冷然的面貌虽然因为生育之苦显得有些憔悴，可是大阿姐的威势还是在的，寻常女子的恐慌惊惧，在她这儿不会显现。

富江笑着，缓缓上前，眼光柔柔，轻言细语：“你的身体，一直在保护你，从他出现在你肚子里的那一刻，你的身体从来没有放弃过你。你厌食，呕吐，忽而性情暴躁，忽而伤心难过，都是你的身体在帮助你，让那个伤害你的东西离开。”

她说的，是她的孩子！

小阿俏凝着眉头，退了一分，护着肚子冷冷笑道：“你这是什么鬼话！这是我的孩子，女人怀了孩子是会身体不适，但是不像你说的那样……”

她说，她的孩子在伤害她！

孩子和母亲是天然血亲，孩子怎么会伤害母亲呢？！

“但是你身上的那些症状都在告诉你，你的身体出现了异常，你生了病。你的身体里多了一个寄生着的东西，他需要你的能量才能活下去，你应该排斥他，让他离开，让你自己重新回到健康完美的状态。”富江的声音不复之前那样温柔，反而有了一脸正气的模样，这番话下来，颇有些掷地有声的味道。

小阿俏皱着眉头，心中告诉自己：不是这样的，女人怀孕生子，身体不适本就是正常……可是见多识广，颇有阅历的她如何不懂：一般的身体不适就是生了病！

富江看她的神情，复又变作温柔模样：“他骗了你，告诉你的身体，他属于你，是你身上一个新生出来的器官，他成功了，所以，他会生下来，而你……”

女人生完孩子，体质会逐渐衰弱的，因为将生命分割给了孩子——甚至很多时候，真就是一命换一命！

富江说完，转身便要离开，却被小阿俏叫住：“你这一番谬论！我的孩子自然会好好的，我也会好好活着，看他长大……”

“母慈子孝吗？”富江回首看她，“也对，确实母慈子孝。你终会得偿所愿，却是我多事，不愿你被他骗。”说着，她便真的走到门前开了门，却在跨出门槛的一步之后，缩回了脚，又一次回头：“我忘记问了，夏俊林被你男人安置在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