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戏言西东

直到夏俊林离开视线，富江才缓缓坐起，脸色疏冷，带着思索的样子。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身上莫名的不适感爆发得越来越密集，这不是听到“泥鳅”的那种不适，甚至这种不适她都不觉的讨厌，可是还是觉得莫名。

自从她之前出手，操纵着洪三吃自己的血肉，导致神识涣散而晕厥之后，她失去了做结界的能力，便是魅惑力也大大减弱。可是为图开心，她强行催动神识，掏空了洪三的肚腹，将他悬尸，甚至将自己也搭了进去……

她记得，那日她神魂消散，藏匿在日本高层的阴阳术士准备将她彻底焚毁。却不妨富江已经散了神识，居然还能使出魅惑的能力，他们并非招架不住，可这么一来到底是给了她机会，也算是由此而至后来断送了自己。

那个齐林，她不担心，她没了魅惑的力量，那个齐林的心绪也是人类中最好拿捏的一类。可是若真说起担心，她心底却是真有“担心”的成分在，同那种莫名的不适感一样，这种超出她理解和控制的东西，她并不觉得讨厌。

直到夏俊林将自己收拾停当了，回到卧室却见富江还是袒露着全身的样子抱膝坐在床上，他不禁蹙眉——这祖奶奶没法儿惹，惹到最后一见她哭着求饶，心软的还是自己。

从不心软的人，一朝心软起来，还真他妈软得肆无忌惮啊！

夏俊林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去衣柜中取了件保守点的长裙，回来扔给富江，声色尽量温和着：“放心吧，齐林看见我了，你真被捅出来了，我也不能独善其身。”

受害者？受个屁的害——跟着女妖滚了这么数日，他就算真的受害，也是乐在其中。

只要她别时不时地作死，他们还是很和谐的。

富江拿着衣服，不再思索，可是抬头瞧着夏俊林，忽然又笑了起来，这一笑，衣服又被扔去了一边。

“我饿了……”她撒着娇，晃动着如玉的身体，又发出那种嗲嗲的声音，“我不吃别人做的，我要吃你做的。”

“……”夏俊林好容易温和着的脸微微一僵后，再一次冷了下来——和谐？和个屁！

转身大步离去后，夏俊林将卧室的门重重一摔，富江的脸色也带着些傲慢——我的话，没人不听！

在富江换了衣服下楼的时候，夏公馆的下人正战战兢兢地将各色菜式往餐桌上摆。天晓得他们爷今日是怎么了，居然亲自到了厨房，还要凡事亲力亲为！老管家甚至忍不住去看今日的太阳，却很不凑巧地赶上个阴天。

看到富江小姐下楼，老管家急忙迎上去，正准备说出“这可是我们爷亲手做的”这样的话，却不妨富江先开了口：“是他做的吗？”

他，说得自然是夏俊林。

老管家一张脸垮了下来，夏俊林从一旁过来，冷笑一声：“我亲自下毒，送你上路。”

老管家几乎站不稳了：爷，您这又是上香又是下毒，您这不是冲着富江小姐吧，您这是想让老奴回家对吧？

富江才不管他不善的语气，旁边管家的一脸苦瓜相她更是视若空气，大大咧咧就坐上了主位。夏俊林不与她计较，坐在了旁边，自己先吃了起来。富江的眼光向来比较高，拿起勺子尝了一口做的最好看的那道，满意地笑开：“好吃！以后你就专门做饭吧。”

一旁侍立的佣人们终于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老管家瞪大了双眼，夏俊林更是被狠狠地噎了一下——咳嗽了两下，顺了顺气，任他脾气再好也忍不住摔了筷子，抓起富江的胳膊拖着她离开了座位。

佣人们瞪大了眼，大气儿不敢出，而被拖走的富江却还不满地大叫：“我还没吃好！你松手！”

你吃个屁！

富江被拖进一楼闲置着的一间休息室里，夏俊林反手将她抵在了门板上，脸色阴沉，声音微哑：“你是不是觉得，我会一直惯着你……”

“……”富江不明所以，该是茫然的，可是被打断了品味美食，她便不禁冷下了脸：“我还没吃好！”

夏俊林真的后悔没下点毒……

虽然可能毒不死她，但总得有点影响，好让她长长记性！

“是得给你好好立立规矩！”夏俊林脸色阴沉，嘴角却偏偏带了一丝笑意，看上去有些可怖——富江没见过他这样的神情，眨了眨眼睛，显出好奇的样子，随即便被夏俊林掐着下颌抬高了脸，吻住了呼吸。

夏公馆里，没人敢议论富江和夏俊林如何，心下却都不约而同地觉得：富江小姐如此的绝色美貌，便是任性胡来些也是应当的；我们爷如此身份，便是真的生气要惩治富江小姐，也是免不了的……

唉……只盼我们爷能够手下留情些，莫要伤着富江小姐！

夏公馆里的佣人们担忧富江，而永鑫公司那边也出现了一些不和谐的东西——日本人光明正大地进了永鑫大门，甚至带着租界的记者与霍天洪面对面地坐下，讨要失踪的“工作人员”。

“那位老者，芥川先生，乃是我国知名茶艺师，那几位年轻人，都是他的学生幕僚，也都在理事馆任职。”前来谈判的日本人中文说得极好，“他们之前拜访贵公司的师爷，却再也没有回来，我们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呵呵……霍天洪靠在沙发上，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冷笑不已：中国人的地盘，你们一群窃国者，还好意思出头？

陆昱晟和张万霖分坐在左右两侧，张万霖是个急性子，瞧大哥没说话的意思，他便坐不住：“哈哈哈哈哈……茶艺师？你这话说给鬼，鬼都不信！”

前来谈判，自然都是性情稳定的人，纵然张万霖的笑声即将掀翻了永鑫大厅的天花板，那位谈判专家还是一副不卑不亢的平和模样，转而对着张万霖，认真道：“张老板这话，在下不明白。”

“不明白……”张万霖看来，这人就是刻意装傻充楞。他不说什么，只是阴恻恻地笑着，转首瞧了瞧大哥三弟，眉头微微一动，不屑道：“你们那点儿破事……”

“二哥！”陆昱晟适时打断，而后换上礼貌的笑脸，坐直了身体对那位谈判专家道：“这位先生，你所说的芥川先生在我国有一位至交好友，你可知道？”

“在下对芥川先生的私人交际并不了解。”

“你不了解，我告诉你：”陆昱晟的笑意渐渐变得严肃，礼貌中带了更深的疏离冷漠之感，“芥川先生，同我们上海航运商会的副会长渡边先生，可是莫逆之交啊！”

瞧见陆昱晟皮笑肉不笑地直接点破，霍天洪便也不再客气：“贵国，好大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