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皱了皱眉,能感觉到有生命从她体内被源源不断抽走,恍惚中兀地想起以前受训时的教官说过,酒精中毒是不逊色于任何一种痛苦的死法——先是脂蛋白会溶解,胃酸缓缓增强至灼伤胃黏膜的酸度,然后糜烂、出血,直至并发胃穿孔,让人在被灼烧的毁灭感中去世。
她想,她有点后悔了,拿起酒精一口焖实在不是明智的做法。
死亡的尽头,那种对生的留恋从未如此清晰。
可惜,最终都化为一声嘲讽,一条心电感应图上趋于平行的直线,如同猝断的琴弦。
“哔——”
白色的影子停了下来,他们的目光落到她脸上。
“抢救无效,嫌犯已无生命体征,死亡时间今天下午4点25分。”
灼烧感瞬间消失了,直到他们用白布盖住她的脸,她的意识还有些茫然——所以她这是真死了?
忽然,一片死寂的虚空里,沉荡起一个杂糅着电流的糊音:“你知道吧……上次那个任务……”
是谁?
“那个家伙……”
是谁在说话?
“……真是倒霉啊……还没等我们动手居然就死了……”
到底是谁?
“……”
“…………”
“汤川幸司……酒精中毒。”
酒精中毒。
未知的幻影不断转换,迷离的双眼缓缓张开,视线定格到昏黄的灯光之中。
一把断了弦的旧琴,奏响了最后一声,叫死亡。
一把从未使用的新琴,奏响了第一声,叫重生。
淡月珑明,星舒云卷,天鹅绒一般柔软的天幕与大海交相辉映,仿佛切割一抹鸢尾花的蓝色镶嵌在轻盈的玻璃里,没有温度的颜色让浮俗的夏夜从内而外的冷静。
昏黄的灯光下,黑色的King Size大床上,泷川绿几乎坐成了一个剪影。
薄唇,白肤,柔软的黑发躺在宽大的浴袍上,根端直至腰际。衣领因为动作起伏而滑落至肩膀的地方,露出里面细致的锁骨,借着灯光能看到上面停泊的透明水珠。
湿意的氤氲,深浅不一地浸穿白色衣料,两色相交,细碎的发丝分隔出一道道暧昧的缝隙。
那双宝石绿眸子虽然古井无波,再向里看去,却可以窥见其中平静深处暗藏的杀机,犹如蛰伏在黑夜的死神,只须轻轻一瞥,就会让人仿佛置身沉郁的黑暗。
“……我们还没动手呢,汤川幸司那家伙居然自己死于酒精中毒了,看来这回似乎老天也在帮我们。”
枕边的手机依然显示接通状态,里面杂糅着电流的女声虽然微微模糊,但是丝毫不影响透出来的慵懒和妩媚。
泷川绿张了张口,嗓子干得发涩,半晌才以最大限度冷静念出一个名字,声音里有一丝自己都不曾察觉的颤抖:“贝尔摩德……”
恍如隔世。
贝尔摩德敏锐地察觉她的异样:“怎么了?”
“没什么,看来连老天也在帮我们……”泷川绿轻轻念出这个句子,舌尖扫过上颚,颤栗得发麻,她勾起唇畔,眸光意味深长,“抱歉,我现在有点累,先挂了。”
不顾对方的挽留,迅速切断通话。
电话挂断的瞬间,泷川绿瘫倒在床,扯着柔软的床单,无声地笑了起来。
汤川幸司、酒精中毒。
居然……重生了。
仲夏夜灼热而滚烫,她却笑容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