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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玉阁。
此时书房的房门大开,秦潼和楚遥守在门外。
屋里,润玉拂袖坐在茶几旁,垂眼,双手认真摆弄着面前的古檀茶具,从煮水到沏茶,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他斟好茶后,执起一杯递给坐在对面的旭凤。
旭凤伸手接过,尝了一口香茗,称赞道:“此茶甚妙,堂兄沏茶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
“王上谬赞。”润玉亦浅浅抿了一口茶后,修长的手指摩挲着茶杯边沿:“世俗风雅不过‘琴棋书画诗酒茶’,我久疾缠身,又常年深居行宫将养,足不出户,也只能寻一些风雅琐事陶冶情操,虚度时日罢了,不及你活的惬意。”
说到润玉的病,旭凤默了一会儿,放下茶杯,对润玉面露歉意道:“都怪我一时大意,才会中了凉虢的埋伏,累得堂兄寒疾复发。”
“说真的,当时闭上眼、倒下去的那一刻我就在想,这一次,可能真的永远醒不过来了……”润玉话音一顿,雅润的面容流露几分劫后余生:“孰料幸运的很,有你及时传召圣医族圣女入城为我看诊,才得以捡回一条命。”
旭凤毅然道:“堂兄定会长命百岁,莫要相信那坊间术士的批命谣言,妄自菲薄。”
“那便承蒙王上吉言!”润玉付之一笑,“圣医族的医术天下无人能出其右,锦觅姑娘更是医术了得,相信有她为我调理身子,或许有朝一日,术士的批命不攻自破也未尝不可。”
言毕,他执起茶盏饮了一口茶后,又拿起茶壶将各自的茶杯续至七分满。
锦觅姑娘?!
“方才在清芷榭,我观堂兄对这个圣女,似乎分外上心。”旭凤食指轻扣桌面,状似无意的问道。
润玉应道:“既是恩人又暂居南苑行宫,我身为主人家自当尽地主之谊,照拂慰问亦在情理之中。”
旭凤又问:“堂兄就不怕,将这位‘恩人’照拂到南平侯那边,与我等对付?!”
锦觅和南平侯大概怎么也猜不到,他自以为很隐秘的差人给圣女送信。
殊不知,一举一动,其实早在旭凤与润玉的监视之下,预料之中。
润玉垂下眼睫,目光注视着茶盏里的叶片,茶水蒸腾而起的雾气熏得他玉容氤氲。
“清醒时初次见到这位圣女,我确实也对她存了些疑虑,但每日与她接触,相处过后……”
清浅的笑意淡入了眉眼,凝出几分朦胧的温柔,看不太真切。
“我相信,她不会……”
“堂兄未免言之过早。”
温柔不过稍纵即逝,还是被旭凤捕捉到了,他觉得这一晃有些刺眼,不免泼起了冷水。
旭凤分析着其中的利害关系,对润玉道:“堂兄代为摄政月余,应该也清楚,如今淮梧内忧外患,边疆不定,朝局不稳,百姓陷入战乱之中,性命堪忧,更别提安居乐业了。可有人却野心勃勃,为了自己的权力和欲望,一心想除掉你我,趁乱上位。还有……”
还有一点,旭凤没有说出来,润玉也心知肚明。
二十几年前,润玉的母妃在怀他临近足月待产之时遭人暗算,中了寒毒,累及胎儿,引发早产,母子俩险些一尸两命。
圣医族上一任圣女全力救治,最后虽保住了母子性命,但毒素全转移到婴儿体内,王妃自此也亏空了身子,先瑾王为妻倾尽府中财力物力将养了几年都不见起色,身体每况日下,挨到花信年华便撒手人寰。
当时,润玉才六岁。
小小的润玉忍受着一身病痛折磨渐渐长大,十四岁时父王也薨了,他袭瑾王之位,开始培养势力逐步暗中调查当年的真相,终于查到:原来他带出娘胎的这一身寒疾病根,全是拜当年居心莫测的南平侯所赐。
“南平侯诡诈多疑,我们不得不防,小心为上。”
旭凤一脸凝重,反观润玉,则依旧还是一副淡然处世之态。
他看向旭凤,温言建议道:“王上心存疑惑,何不等南平侯狗急跳墙再差人送信之时,且看看,锦觅姑娘如何抉择!”
旭凤见润玉似乎早已成竹在胸,思付着:“也好,介时,旭凤静候佳音!”
俩人相视一笑,继续烹茶,论政,偷得半日闲。
南平侯府。
南平候坐在案几旁一边拿起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茶,一边询问下属:“圣女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下属回道:“禀侯爷,一直没什么动静。”
闻言,南平侯手上一顿,将茶壶放在桌上,发出一声轻响:“看来她是不知道本候的手段哪。”
他“哼”了一声,寻思着:“该给她施施压了。”说罢,执杯饮了一口茶,目光冷然。
两日后,南苑行宫,清芷榭。
锦觅的凤寒终于痊愈,然而,她也再次收到南平侯的来信要挟。
南平侯以圣医族一百多口人的性命相要挟,限锦觅在十日之内除掉熠王和瑾王,如若不然,圣医族合族上下一个活口也别想留。倘若助他一朝遂君,届时自当信守承诺,放了圣医族,并保锦觅一生拥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
锦觅快速浏览过信件后,转手拿到烛火下将其烧毁。
叫人戳中软肋,从了是错,不从是痛。
望着燃烧待尽的火光,锦觅一脸忧叹,愁绪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