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渡没有回答。
是为了什么——她也不知道,于是她看向了韩信。
青龙顺着君渡的目光看过去,见到一个略微有些落魄的男子,正眯着一双死鱼眼看着自己。
青龙你——志在天下?
青龙绕着他转了一圈,
青龙你下了一盘很大的棋,如今已近收网。
龙可以听心。
韩信倒也没有隐瞒,点着头道:
韩信的确如此——天下棋局,我想做翻云覆雨的那双手。
君渡看了他一眼,仍旧没有说话,像是在想什么。
青龙的声音凛冽:
青龙你这样的人——不会善终。
韩信歪了歪头,脸上的表情让人捉摸不透:
韩信这话我听人说过,听多了也就不当回事。既然我把你放出来,你是不是该回报于我?
青龙斜了他一眼,没有回答是或不是,反问道:
青龙你希望我怎么回报你?
韩信上前一步,道:
韩信望你助沛公一臂之力。
君渡对此事没了兴趣,看了两人一眼便往宫殿外走。不久后姬如也走了出来,对着她笑了笑。
不出半个时辰,韩信亦从宫殿里出来,与两人说:
韩信走吧。
看他的表情的确轻松,约莫事情是成了。
三人就此离开蜃楼回到桑海,韩信便也不再打扰君渡。
君渡回到钟离昧的住所,先前钟离昧答应她要帮她打听章邯的下落线索,她只得先依托于他。
钟离昧每日有固定的巡逻时间,余下的时间大多都在处理文书、训练新兵或是自己在校场练射箭。
大概是怕君渡无聊犯闲,入夜后钟离昧得空,总是会带些白日在街上巡逻时搜罗来的新奇物品给君渡,君渡也就大方收下。
今夜钟离昧送来一只兔子,君渡看着兔子雪团般可爱柔软,心中盘算着将它养肥些做个麻辣兔头应该不错。
君渡将军且慢。
眼见钟离昧要走,君渡放下储备粮,将他叫住。
钟离昧的脚步顿了顿,此时他已经卸下盔甲,月光下的身型仍旧是挺拔有力。
君渡斗胆请问将军,可否查到章邯的消息?
钟离昧又是一愣,片刻后才缓缓转过身,问道:
钟离昧你真的只记得他?
君渡无言地点了点头。
实则她也不想,失忆这种事情对她来说太矫情了,但奈何她在天宗后山待了那么久,醒过来脑子里还记得的人,除了自己就只有章邯了。
君渡实在想弄清楚,章邯到底和自己是什么关系——有深仇大恨还是别的什么。
钟离眛看着她的神情有些纠结又有些惆怅,忽然间他与君渡道:
钟离昧君姑娘,我们去喝些酒吧,我记得曾经,你也与我一起在屋顶上喝过酒的。
君渡带着歉意笑了笑,道:
君渡抱歉了,实在是不记得了。
钟离眛也笑:
钟离昧无妨,我记得就好。
*****
夜雾温柔缱绻。
君渡与钟离眛坐在屋顶中,一人手里抱了一坛酒。
片刻之后,还是钟离眛先开的口:
钟离昧其实我是认识章将军的。
君渡不动声色,像是早就猜到了一般——她只是失忆,却不是傻了。更何况,钟离眛是个不会隐藏自己心思的人,事情都写在脸上,她一看便知。
钟离昧姑娘是不是早就猜到了?
君渡笑了一声,道:
君渡猜到了,可我不明白你为何不告诉我。
钟离眛默了默,脸上的神情有些翻涌,似是过了许久,他才像下定了决心一般抬头看她,道:
钟离昧不想再让你走了。
君渡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可又不知道不对在哪里。
钟离昧君姑娘你可知,先前章将军曾问过我,不辞而别的含义。
君渡歪了歪头,不明白他为何要突然提这个问题。然她还是问道:
君渡他怎么说?
钟离眛仰头喝了几口酒,才继续与她道:
钟离昧章将军与我说,如果不告别,是不是就可以当做从未离开过。
晚风轻抚过,君渡在风中愣怔。
她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眼泪却倏地划过了脸颊。她也不去擦,就像是感觉不到一样,始终抱着一坛酒坐在风里。
钟离眛想起了从前,她深夜来访,也是抱了坛酒,后来他明白过来,她是去找章将军的。他们也是如同现在,坐在屋顶上迎着风,而君渡也是像现在,看着他喝酒。
说是一道喝,实则她从未和自己一同喝过。
末了君渡大概是累的,将头搁在了酒坛上,本只是想闭目养神,不料却是睡了过去。
钟离眛愣了愣,他还从未见过如此心大不设防的君渡,从前见她只道她是个十分警觉之人,如今卸下了防备,倒也有些软糯的意思。
实则他对她了解甚少,自东郡分别后再也没有见过面——而章邯也从不在自己面前提她,唯有一次提到,也像是随口一问,但他显然看到了章邯眼中的疲惫。
钟离眛想了想,脱下自己的外衣将君渡裹起来,又将她怀中的酒坛子抽|出,君渡砸吧了两声嘴却没有醒。钟离眛松了口气,打横将她抱了起来,跃下房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