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风雨，腥风血雨 2

皇城内近日多起血案频发，死的皆是朝中官员。

完全隐瞒是绝对瞒不住的，何况赵高一开始也没打算完全地隐瞒，是以当胡亥问起来的时候，他便先请了罪。

赵高赵府令何罪之有？

胡亥微臣未加严查，微臣有罪。

二世对赵高之信任超乎寻常，也并未对其深究，只将调查一事交给了影密卫。

章邯当然领命。

赵高对影密卫自然无所畏惧，该杀的人还是派君渡去杀。

入夜，君渡穿梭在咸阳城中——实则她早已习惯如此的生活，对她来说如此也算是有乐趣。前二十多年作为一个道家弟子，她过惯了修身养性的日子，现在换换口味，也是挺有趣。

只是今夜似乎有点不同。

走了不多时，她突然察觉身后有人尾随，且跟了她一路。这才想起来先前赵高与她说的，近来二世加派了人手调查，要小心行事。

没想到这么快就遇上了。

君渡倒是不担心，她觉得跟踪她的人比较需要担心。

又跑了几步，君渡刹住脚步，迅速一个回身站稳。那人随即也停住脚步，从阴影中走出来。

他走得毫不犹豫，半点没有被发现之后的惊慌失措，因此君渡推断，他可能是个厉害点的人物。

君渡将双手背在身后，歪着脑袋打量来人。

却是愣住。

来的人是章邯。

还未等章邯开口，君渡一把扯下面纱，月色下她的眸色十分清冷，脸上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淡淡地看着对方。

章邯君渡？

她点了点头：

君渡是我啊，这才多久没见面，不至于认不出我吧。

章邯觉得自己的脑子炸开了，这么久没见到君渡，他一直都在猜她会去哪里——可是从来没有想到过，会在这里见到她。

还是这样的情形。

她的一身夜行衣，已经说明了一切。

章邯上前一步，问道：

章邯所以这些天……咸阳死的官员，都是你杀的？

君渡耸了耸肩，欣然承认道：

君渡是我。

章邯你……

章邯惊得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缓了片刻才道：

章邯为何？

君渡看着他，桃花眼盯着他，半分都不移开。半晌之后，她才撇过头笑了一声：

君渡我做的事情只有一个原因，章将军难道不知道吗？

章邯一愣，过了这些日子，真的是他忘了么？

怎么可能忘记？

章邯是为了……谢无忧？

看着君渡似笑非笑的样子，章邯知道自己猜对了。

章邯你真的一直都放不下？

君渡笑得很无力：

君渡如果有一个人，你等了很长很长的时间，只是为了见他一面，你舍得放下吗？

章邯没有回答。

他当然舍不得，可他想见一面的姑娘，此时就在自己面前。

她知不知道呢？

章邯君渡，你当真要……一直为赵高做事？

君渡嗯。

章邯心中冷了半截：

章邯就算双手沾满鲜血？

君渡笃定道：

君渡也在所不惜。

章邯如若我要阻止——

君渡连你一起。

*****

君渡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换上了一副笑脸。

君渡说起来，你我左右也算是朋友，许久未见，陪我喝杯酒吧。

章邯道：

章邯你可别忘了，我是来抓你的。

君渡笑嘻嘻：

君渡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杀人了？

章邯被她一句话说的哑口无言，心说果然还是那个君渡，说起话来让人恨得牙痒痒。

一时间嘴角竟勾了抹笑意。

君渡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壶酒，笑着在章邯面前晃了晃，道：

君渡先前在东郡，有一次其实我是来找你喝酒的，可你误以为我找的是钟离眛。

章邯心说，啊是那一次。

君渡那时候我以为你吃醋，还挺高兴的。

章邯在心中呐喊，我现在也吃醋！没见你高兴啊！

君渡喝了一口酒，靠着墙坐在地上，侧过头去看章邯：

君渡不过来坐么？

章邯这才走过去，又犹豫了片刻才坐下。

君渡继续自顾自地说下去：

君渡我觉得你还不错，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章邯讶然。

君渡仰慕章将军的人应该不少吧，可是直到现在，将军都未成家——是在等什么呢？

她的眼中闪着光，像是有星辰落在了眼中。那样狡點玲珑的样子，让他一瞬间失了神。

章邯在等你。

章邯也没有想过，这句话会在此时说出口。

他是在等她，一直都在等。只可惜岁月改了春秋，画下了一道鸿沟。

君渡的手停在原地，酒哗哗地往衣襟上流，很快就流光了。

君渡等我？

像是听到了什么最为好笑的话，君渡的嘴角抽搐了两下。

末了她站起身，扯了扯被浸的湿透的衣襟，与章邯道：

君渡不用等了，我没有那么好。

她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留给他等，虽然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或许真的是喜欢章邯了，可她这一生，越过万水千山都想要见的人，却还没有见到。

她始终还是放不下心中的一点执念——这么多年过去，或许当初最浅的一念，也都会成为心魔的吧，何况谢无忧对她来说，是放在心中最深的地方的人。

千百年，何处是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