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渡喊出声时却来不及了。
烟雾缭绕,周遭的景物模糊一片,仿佛是走马灯般一幕幕地回放。
君渡心中一咯噔,着了道了。
待四周景象重新稳定时,她所在的地方再不是黑暗的甬道,而是一处楼阁建筑,高台临空,纱帘轻缓,着一致浅色衣衫的侍女们捧着盘子,缓步走在回廊间。
她微微一愣,这里她似乎很熟悉,一时间却又说不上是哪里。看起来像大户人家,她贸贸然闯入,且不知道是如何进去的,若是被人发现,绝对有口难辩。
然她环顾四周,却发现除去方才楼下走过的侍女,再无他人,好歹松了口气。
忽而有人道:
谢无忧怎的还愣着,快过来。
声音中带了笑意,有微微的无奈与宠溺,比之此处场景更让她觉得熟悉。而越是如此她越是疑惑,便十分地想瞧一瞧那人,看看他究竟何人。
于是她等了片刻,见一人从纱帘后走出来,轻袍缓带,墨发微扬,眉眼温和缱绻,嘴角带笑。
公子无双。
那人冲自己笑,她看得愣住,张嘴许久,却未能说出一个字。
他向君渡招手,道:
谢无忧快来。
她下意识跨步就要过去,却不知她身后从哪里冒出个和她身高相仿的女子,穿过她的身子就向那人走去。她踉跄两步扶住立柱,眼睁睁瞧着两人渐远,再回神看自己的手,才发现自己是半透明的。
那人是自己,那自己是谁?
两人走远,高台上只剩下她一人,忆及方才情形,再瞧四周景象,她终于回忆起来,这是许久许久之前发生过的事,久到连她自己都快记不清了。
正当她疑惑怎会无缘无故想起来时,她忽然站在一方大鼎之前,身侧女子穿着端庄素丽,头挽高髻,长簪穿过,垂有珠玉。女子手握幡旗,迎风而立,口中念念有词,她一听,是闻战之词。
而她也看清自己所站之处为一处祭坛,以下站有万千士兵,为首之人正是方才招呼自己的温柔公子,他身着盔甲,手握长戟,神情肃穆。
她一点一点地想起来——明日皇都军队便要出征,这是在祷告天地,祈求此战大捷。
她忽然闭上眼,她已然知道最后结局如何,倘若一定要她再回忆一遍,她宁可不看。然就算她闭眼,亦无法抵挡。回忆深入脑海,她无论如何都要经历。
再变换场景后,女子双眼通红,手中握着一人的发带,死死咬唇不哭出声。片刻后她站起身,拿过架上供好的长剑,愤愤然说了一句不知什么话,一撩衣摆走出屋门。
她胸口一闷,像被什么堵住,仿佛那女子的情绪,她亦能感同身受一般。
天地孑然,她却不晓得何处可容她放声痛哭。
她愣愣地站在厅堂里,眼见外头院子中的树被吹得微微倾倒,她真的又想起了那时候的绝望。
山雨欲来。
远远听到有人在喊“君渡姑娘”,她茫然四顾,心说君渡这个名字真是熟悉,她是谁?又是谁在喊?她去了哪里……倘若找她的人找不到了,岂不是很着急?
章邯听君渡喊了自己的名字后再无声响,自己亦被面前白雾蒙了眼,驱了许久才将之驱赶干净,回神时发现君渡靠着墙坐在地上,双目紧闭,时不时皱眉,似有什么烦恼之事困扰。
片刻后她竟流了泪,口中念念叨叨一些听不懂的话,章邯蹲下身,晃了晃她肩膀,道:
章邯君渡姑娘?
君渡不理他,继续兀自闭目流泪。。
章邯(着急)醒醒,君渡姑娘醒醒!
他心中有些慌,他深知自己必须叫醒她,此地十分的诡异,当然不宜久留。
见她哭得戚戚然,章邯拔高了声音,道:
章邯君渡姑娘!
君渡猛然惊醒,双眼瞪得极大,眼神却无焦点,四下扫视一番才集中回章邯身上,愣愣看他。章邯见她终于还是醒过来,也算是松了口气,道:
章邯你可算回神了。
君渡又看了他一会儿,像是终于把他认了出来,才轻声问:
君渡是你在叫我?
章邯(没好气)此处还有别人?
君渡(愣了愣,抱怨)为何不早点叫我?
章邯(反驳)早就叫你了,可不是因为你做了什么好梦,始终不愿意醒过来。
君渡神色愣愣,扶着墙站起身,无力笑道:
君渡好梦?若是好梦我当真一辈子都想在梦里过了。
章邯看她一眼,想来她方才是梦到伤心事,也不便提,于是他转开话题道:
章邯这里是怎么回事?
君渡像是仍旧被方才之事困扰,抬手揉了揉眉心才道:
君渡虚妄粉,遇火会挥发,至空气中被人吸入后,会产生一些幻觉。幻觉么你知道的,在幻境中什么都可能发生——你没事?
章邯(点头)的确没事。
君渡倒是讶异,道:
君渡看起来你没有什么心魔啊。
章邯(侧头)你——
君渡(摆手)说过今天只能问三个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