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傍晚，下了一天的雨还没干透，深巷里的路面仍是湿滑泥淖。一双军靴从转角缓步迈入，每走一步都溅起黑羧的泥浆。他循着巷尾里一个蹲坐的身影走近，停下脚步，将一个文件袋随意掷扔过去。
“明天宴会厅的地形图。剩下的，看你自己了”
地上的人包裹得严严实实，他稍稍抬起毡帽。
“你得给我安排人手”
宫本嗤唇笑了一声。他本不屑与他周旋，如果不是这个亡命之徒恰恰可以帮他一个大忙，以现在这种形势，碾死他不过分分钟的事。
没多犹豫，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沓事先备好的钱。
“自己去找，我的人不能用。”
临走时，宫本俯下身拍了拍那人湿漉漉的肩膀，阴蛰的眼神透出寒意。
“明天的安保由我负责，只要你找的人没问题，其他的不用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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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厅楼上客房里，小庄正坐在床边帮叶冲按摩着双腿。每到阴雨天，他的伤腿和手指都会十分准时地疼起来，尤其是骨裂的右腿和指骨缝隙，每每摸上去，都是透骨的冰凉。他一边颇为专业地按着，一边频频抬头看着叶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干嘛？憋着不难受吗”
叶冲抿唇想了半晌终于犹豫着开口。
“小庄哥，我是不是……打过你？”
“什么？”
小庄按在叶冲双腿上的手停了停，抬头看见叶冲正伸直食指和拇指用手比了比，小声嘟囔着。
“用……枪”
“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他先是愣了片刻，朝客房门口看了看，确认四下无人，才探身凑近了些，露出惊喜的神色。叶冲看到小庄的反应，更觉得那些碎片化的记忆或许并非全是噩梦，而是有迹可循。但每次他只要一细想起来，头就疼得厉害。也许是潜意识里对这些血腥场景的抗拒，叶冲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将这两晚的梦境咽了下去。
小庄松开了紧握的手，虽然有些失望，但至少这是个好征兆。他略带失落地拿起床边热水，喂到叶冲嘴边。
叶冲埋头喝下一口，水温不烫，也许是习惯了三番五次的高热，他甚至觉得这杯水比自己的体温还要温凉一些。
“小冲，你如果想到什么可以跟我说，但千万不要对其他任何人讲，哪怕是将军，知道吗？”
他点了点头，并不质疑这个提议。对于父亲，他潜意识里一直觉得应该有所保留，虽然不知道缘由，但这种从当日睁眼便有的警觉太过真切，让他始终牢记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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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过来，叶冲感觉自己以一种受制的姿势被困在一个移动的空间，头上勒紧的眼罩让他睁不开眼。惊悸之下他慌乱的想动一动手脚，但双手被反绑在身后，两只脚踝也被牢牢捆在一起。
他分明记得自己睡着前，卫兵奉将军的命令来找人，鉴于上次的教训，小庄哥将门从外面反锁后才离开……
身下的颠簸忽然强烈，叶冲一次次被撞在身下坚硬的内壁，似要将他五脏六腑都一同震出来，偶尔片刻的失重让他泛着恶心，透过嘴里的塞物却只能发出几声不成句的低哼。
忽然一声脆响，车后盖被猛然打开，带起一阵冷风。他蜷在后备箱里打了个哆嗦，几双手不顾他奋力的挣扎扭动，将他拖出车抗在肩上，胃部刀口挤压在那人骨骼分明的肩膀，叶冲试图换个方向却因倒趴的姿势难动分毫。就这么颠簸着许久，终于在他即将失去意识时，被翻转着扔下地。他顾不得疼痛和大脑充血的晕眩，连忙用身后捆束着的手撑在地上，一点点向后挪蹿，直到摸到墙壁，才不得不停下来，抵肩靠在冰冷的砖墙。他安慰着自己镇定下来，但仍因为过度紧张而急促地呼吸着。
等这种晕眩逐渐消退，他发现眼前黑布透进了极微弱的亮光，还有一缕缕时有时无在眼前晃过，似乎是灯光照上水面的波纹……对水的恐惧更胜过眼下未知的不安，于是他又努力向后靠了靠。
忽然杂乱的脚步声纷纷停止，只剩下一个人步步走近的声响——
随后一只手扯着他的后颈强迫抬起头。叶冲看不见他的模样，挣扎着想要逃脱，却被更大的力道拽住，似乎要将他整个人拎起来。
那人将五指狠狠压在叶冲纤白的脖颈，立刻就在指下显出几道明显的红印，又恶意地捏了捏。
“你说，清泉上野会救你吗？”
“三天时间，他不来，你，就活最后三天。”
抠按在他颈后的五指慢慢松开，粗粝的手背一下一下拍在他的脸颊，带着羞辱的意味。
“这段时间，有人托我照顾你，陪你——好好玩几天”
叶冲别过头去，这句话让他头皮轰然炸开，再也克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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