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挚友

他很明显地感觉到，父亲去世后，三族会议发布公告后，周围人看他的眼神完全变了，不再是以前的羡慕敬畏，不再是崇拜，而是完全相反的东西。

“呵……怂包。”

“你是不是连说话都要别人给你稿子，啊哈哈哈哈哈！”

“你父亲要是知道你是这个样，估计能气活！”

恩希欧迪斯就读的学校，是谢拉格公国为了培养贵族阶层特意设立的学府，只有贵族和少量被认可的人才能有资格在这里接受最好的教育，但即便是在这个地方，那些字字诛心的话，在恩希欧迪斯返校的第一天起就再也没有停下来过。

午休时间到了，学生们起身前往食堂用餐，恩希欧迪斯走在人群的最后面，以往这个时候，他会被众人拥簇着第一个走进食堂，第一个拿起热气腾腾的午饭，坐在自己最喜欢的靠窗的位置，一边欣赏风景一边享用美味的食物。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等到他终于拿到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已经开始发凉的午餐之后，他最喜欢的位置已经被别人占有了。

恩希欧迪斯叹了口气，他只能将就着随便找了个地方准备用餐。

“哟~这不是恩希欧迪斯嘛~好久不见~”

恩希欧迪斯擦了擦嘴抬起头，他看到三个人站在他面前，手里拿着还没吃干净的餐盒，恩希欧迪斯并不认识这几个人，他印象里甚至并没有和他们有过交集，不过他们肯定不是三族会议的家族成员。

“嗯……”

恩希欧迪斯随便应付了一声，低下头继续吃自己的午饭。

“您慢慢吃，我们几个就先走一步了。”，领头的人很夸张地鞠了一躬，“哦对了，差点忘了，学校可是规定，餐盒一定要吃干净才行呢。”

说完，他手一翻把自己餐盒里的残渣全部倒进了恩希欧迪斯的餐盒里。

“吃~干~净~哦~”

三个人开始大笑，恩希欧迪斯注意到食堂里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怎么会这样……

恩希欧迪斯站了起来。

“哦？怎么？不高兴了？”，为首的学生走上去踢了一脚桌子，“你这什么表情？你很不爽咯？嗯？你还不爽，你有什么资格不爽，你有什么能耐不爽？”

他的跟班左右两边把恩希欧迪斯摁回到了椅子上，然后将他的脸扣进了餐盒里。

“连自己家族的权力都把持不住，你还有脸来这里上课？你学了有个屁的用！”

恩希欧迪斯几乎无法呼吸，他挣扎，但是他的力量不足以挣脱开。

“放开他！”

为首的学生抬起头朝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他看到一个丰蹄族就站在离他五米远的地方。

“卡慕·多米……这里没有你的事！”

“哦，是吗？可是我看到你们在欺负一个心情低落的同学，而这个同学跟我在同一所学校里上课，这怎么跟我没有关系了？”

“识相点就滚！”

卡慕走上去了两步。

“识相的应该是你！”

两个把恩希欧迪斯摁着的学生放开了前者，他们的注意力全部转移到了这个叫卡慕的丰蹄身上。

“你找死！”

“你犯贱，是不是只有这样才能抚慰你那脆弱的同情心？”，卡慕故作怪气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你是不是那种别人说的，夜深人静的时候自己安慰自己的那种人呢？”

食堂里的围观群众发出了一阵笑声。

“你就是一只狗！跟你父亲一样的一只狗！”，被激怒的学生很显然被戳到了痛处，“给我打！”

“试试！”

为首的学生一拳打向卡慕，他的攻击没有章法，纯粹就是为了宣泄自己的怒火，这套标准开场在卡慕看来就像慢动作一样无聊，他轻松地抓住了对方的拳头，向外一扭就让他痛的哇哇大叫，然后他用另一只手自下而上拍在了对方的胳膊肘上，脱臼的声音立刻传遍了食堂，同时响起的，还有他惊人的惨叫。

第二个学生被吓了一跳，但是在肾上腺激素的作用下他也选择了发起进攻，他看上去像是打过两次架的公子哥，一招右勾拳有模有样地朝着卡慕的连袭来，卡慕松开前面的人，转身伏身躲过了这一击，同时右手扣住了对方的胳膊和脑袋，将他的脸狠狠地砸在了桌子上，桌面的一小块立刻被鼻血覆盖。

第三个学生趁卡慕不注意从他背后抱住了他，企图将他摔倒，卡慕很快就理会到了他的意图，脑海中的对策一瞬间就完成，他用力一脚踩在对方的脚背上，骨折的声音响彻食堂，接着他用手肘连续对对方的胸隔膜进行肘击，迫使对方放松肌肉，然后他抓着这个学生后脑勺的头发，用过肩摔将他放倒在地上，最后朝他脸上用力一拳，对方立刻只能哼哼唧唧。

结束，卡慕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除了最后一个人弄乱了自己的衣服外，别的倒还真没什么，他回头看了一眼恩希欧迪斯，后者看的目瞪口呆，甚至都忘了把脸上沾着的食物擦去。

“抱歉，少爷，让您受委屈了。”

“你……叫我少爷？”

“哦，忘了自我介绍了。”，卡慕站的笔直，“西斯莱·多米之子，卡慕·多米，向您报道。”

恩希欧迪斯愣在了原地，他并不记得卡慕跟自己是同一个学校的。

“那人是谁啊？”

“卡慕，据说他们家族一直以来都是希瓦艾什家族的侍卫和管家。”

“听说当年这所学校全国招考的时候，他是第一名。”

恩希欧迪斯听到周围的人在议论纷纷，他不由得对这个跟他一般大的人刮目相看。

卡慕也注意到了周围的变化，他立刻推开人群，制造了一条通道。

“少爷，这边请，您需要清理下脸上的东西。”

“啊……哦。”

回到教室后，卡慕把打湿了的手帕交给了恩希欧迪斯。

“刚刚让您受惊了，少爷。”

“嗯，我没事……”

恩希欧迪斯说说客套话而已，事实上，他很感谢卡慕这个时候出手相助。

“如果我早点出手的话，少爷就不用受这种侮辱了。”，卡慕掩饰不住自己的歉意，“对了，少爷，您应该还没有怎么吃东西，这个给您，就当垫垫肚子。”

恩希欧迪斯刚刚把脸擦赶紧，就看到一个饭盒摆在自己面前。

“这是什么？”

“啊，这是我自己做的凉面，不介意的话您试试吧。”

恩希欧迪斯打开饭盒，里面确实就是一顿看上去很普通的面食，但是和平常他吃到的不一样，这份凉面散发出来的诱人气息，是他从来没有体会过的，就好像他第一次在山顶上看日出的那种感觉一样。

恩希欧迪斯拿起筷子，稍微夹了点送进嘴里，嚼了两口之后，他又夹了点，他眼神发生了变化，接着，他开始不顾形象地端起饭盒，很快就消灭干净了一整盒凉面，甚至差点把酱料汤喝光。

“多谢……很好吃……”

恩希欧迪斯忍着打嗝的冲动说道。

“嗯，少爷的表现也说明我的手艺还过得去，喝点水吧。”

卡慕收起了饭盒，然后把水递给了恩希欧迪斯。

“卡慕。”

“我在。”

“你厨艺很好，是跟谁学的？”

“家父当初传授我武艺的时候，也同意我去培养自己的兴趣爱好，我想，一个男子汉，自然是要上的了战场，下得了厅堂，所以我就选择厨艺了，当然，家父的厨艺也很好，我有很多也是从他那学来的。”

“这样啊……真好。”

卡慕收拾好了饭盒，就在恩希欧迪斯还沉浸在美食的味道之中时，教导主任冲进了教室。

“卡慕！你给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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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蛋了。

这是恩希欧迪斯坐在教导主任办公室门外的第一想法。

当然，教导主任并不是找他，她找的人其实是卡慕，毕竟在食堂里当众斗殴的人有他一份，恩希欧迪斯坐在那的唯一理由，就是因为他觉得是自己拖累了卡慕。

卡慕的父亲，西斯莱·多米也在这，隔着办公室大门，恩希欧迪斯都能听到他们的争辩。

“这不是违反校规那么简单了，多米先生，卡慕同学把图波列夫的胳膊弄脱臼了，砸断了波利卡波夫的鼻梁骨，甚至拉格拉夫的跖骨也折了，他一下子招惹了三个家族！”

“亚娜女士，我要提醒你三点。第一，当初那三个小兔崽子在欺凌希瓦艾什的少爷，你没有阻止他们，这是你的失职。第二，多米家族自我祖父起就担负着保护希瓦艾什家族成员的使命。第三，那三个小孩的家族已经没落地拍到了末尾，他们连自己都快保不住了！”

“就算这样，卡慕同学的所作所为也在学生中间造成了不良影响！”

“我认为那三个兔崽子造成的不良影响更大，他们实施校园霸凌，但是你却作壁上观，任由他们胡来，我再提醒你一遍，恩希欧迪斯·希瓦艾什仍然是三族会议承认的谢拉格领袖，只是因为他太过年轻所有让他的叔叔代行权力，你最好认清这个事实。”

“你是在威胁我吗？”

“不，我在阐述事实，事实就是，有人企图算计当今谢拉格领主，而我的儿子，卡慕·多米阻止了他们的行为，他不应该被批评，反而应当收到嘉奖，至于那三个家伙，希瓦艾什领主宽容大度不追究他们的问题，所以你大可不必那那三个家族来压我们。”

说完，恩希欧迪斯听到了开门声，之间西斯莱牵着卡慕的手走出了办公室，来到了恩希欧迪斯的面前。

恩希欧迪斯盯着自己的鞋尖不敢看西斯莱。

“角峰先生……”

“没事的，少爷，一切都搞定了。”，西斯莱半跪在恩希欧迪斯面前说道，“我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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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时，瓦尔塔很明显有话要说。

“西斯莱，我听说，令郎今天替恩希欧迪斯在学校里出头了，是吗？”

西斯莱放下了筷子。

“抱歉，大人，犬子教导无方，让别人看了笑话……”

“额不不不，要我说，你做得很好，你教的很对，那三个小屁孩的家族，唯一值钱的也就他们的名号，论其他完完全全就是吊车尾，中看不中用的家伙罢了。”

恩希欧迪斯停止进食。

“今天辛苦你了，西斯莱。”

“这是我们的荣幸。”

“恩希欧迪斯，你应该也知道，多米家族几十年前就在保护希瓦艾什家族，连我这种边缘人士都受过照顾，你可以相信他们。”

恩希欧迪斯点了点头，然后开口道。

“角峰先生……我……您能不能……也教我怎么战斗？”

恩希欧迪斯很谨慎地选择着自己的词汇，一时间西斯莱和瓦尔塔面面相觑。

“这……”

西斯莱看向瓦尔塔，然而后者撇了撇嘴，意思就是全由他自己看着办。

三秒钟的思考之后，西斯莱点了点头。

“好，可以，少爷，确实，你需要一些技巧来保护自己。”

“男孩子，总是要学点拳脚功夫保护自己，不能一直指望别人来帮忙。”，瓦尔塔擦了擦嘴说道，“恩希欧迪斯，我有个提议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请说……”

“我们和维多利亚王国，也就是西方的国家，最近一直有来往，但是往来不深，我希望，等你成年之后，你能够作为交换生，去维多利亚留学，你怎么看？”

恩希欧迪斯犯难了。

“大人，距离少爷成年还有8年，现在是否太早了。”

“嗯，也多，也多，现在说这个还早，当然，我也就这么一说，具体你愿不愿意去，就看你自己，只要你愿意，我马上可以安排好。”

恩希欧迪斯点了点头，他看上去很漫不经心的样子，但是这个提议却深深烙在了他脑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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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一段时间，恩希欧迪斯开始在西斯莱的指导下进行武艺培训，培训内容是谢拉格击剑术和谢拉格格斗术，当然，考虑到恩希欧迪斯才刚刚满十岁，西斯莱并没有教的太猛。

“角峰先生。”

“少爷请说。”

“你有去过外面吗？”

西斯莱愣住了，他知道恩希欧迪斯说的“外面”是指什么。谢拉格公国因为地理原因，与外界的交流窗口仅仅只有南部边界的一个山口，虽然特殊的地理环境让谢拉格几乎不受天灾的影响，但是也大大限制了其发展，以至于很多人一旦走出国门，就再也没有回来，甚至有更多的人干脆封闭了自我，选择无视外面的一切。

“不，没有，我从来没有去过，少爷。”，西斯莱放下手里的练习棍坐在了地上，“即便是瓦尔塔侯爵也没有，当然，我听来这边做贸易的商人们说起过，外面有很多有意思的东西，巨大的移动城市，高耸入云的建筑，能够和别人无论多远都可以面对面交流的工具，还有跑的比谢拉格最快的马还要快的交通工具。”

恩希欧迪斯来了兴趣，他让西斯莱接着说下去。

“但是外面的世界也是很危险的，每天都有地方遭受天灾的袭击，国家与国家之间相互征战，被源石感染的病人无家可归，还有各个种族之间的歧视，有人说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我想，这大概就是外面的世界所具有的两面性吧。”

说完，他长叹了口气。

“萨塔利亚公爵原本的计划是在合适的时候打开国门，让谢拉格人民和外面的世界充分接触，他相信只有扩大交流，才是谢拉格的唯一出路，他确实有计划把你送出国，只是……”

“角峰先生，您和家父关系很好吗？”

“那当然了，我毕竟是公爵的贴身侍卫和管家，我和公爵曾经也像这样互相切磋武艺，谢拉格保卫战的时候，就是我跟着他上的前线，他还很喜欢我做的饭，他说如果我去做厨师的话，一定能让全世界都为之惊叹，他还……他……”

西斯莱说不下去了，恩希欧迪斯看到，从他捂着脸的手的缝隙里，眼泪从眼角上滑了下来。

“对不起，少爷……”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