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书

一、

先生，我总算取得了与你的联系方式。我深知会有这么一天。当我第一次看到你的照片与经历时，我就知道会有与你产生联结的这一天。

你是名家，是大人物，对我初次抱以这样的防备心也是情有可原。你说，我们相见会是一百年后。先生，你可真幽默，你又在开一些科幻玩笑，让我待在冷冻舱里去吗？

不知道我这样的称呼，是不是让你会感觉好点。在业内，我们都称为老师，这对你是种尊称，意味着不仅在你个人还是成就造诣上都对你表示尊敬。但你或许，更想我叫你哥哥。这倒是无所谓，因为这都是一些称呼而已。

我已经在夜里想了很久，要不要再跟你说起这些，毕竟我们之间的话题，也有些禁区。

先生不需要夸赞，因为有太多人夸赞你，你不需要这些。我喜欢的是先生的才华和模样，我想与先生探讨的是你写的作品。

曾有人说，作家在小说的创作里能获取无尚的快感。写作到底是为了什么？你能说清楚吗？是为了读者？还是为了自己？先生写的更像是理论书，你真的是为了让大家吸取你作品里的养分才创作出来的吗？还是自然而然，由心而发的宣扬呢？意义从何而来呢？

先生知道我写的东西，但没完全看过。先生说自己看过太多我这样的人，不，先生，难道你以为我看不出先生在对我冷嘲热讽吗？尽管我宁愿相信先生是无心的，但这依然掩饰不了先生应有的骄傲。是啊，先生是这个领域里的国王，所以自然可以评判下边的晚辈。但我并没有因为先生的话而感到自卑，顶多是悲伤，这出自先生之口。

以我个人之见，我是觉得自己有很多与先生相似的地方，但先生听到这样的话是万万不会认可的，相似？怎么可能相似？我们拥有着不同的无法复制的经历。

我带着先生的书，走过先生曾走过的地方，从你的全世界路过，就像和你一起呼吸经过了一样。我翻阅着那些书，看着你手写下的文字，品读着你的思想，揣摩着你写下这些文字时的情绪。我们都没见过，我竟如此的思念你。

先生，你怎么对我如此冷漠呢？是个冰山国王吗？你的态度在消耗我对你的感情，我从热情似火、兴致勃勃变得了无生趣，我的耐心在一点点的消退，像潮起潮落的海水那样。

不，这样的感情也不完全如此，我给先生说这些，就如我吃饭睡觉一样自然。对我来讲，不管是爱还是喜欢，本质也都一样的。我们的年龄也不是十五六七的青葱少年，还未体验过爱情，对发生的一切还时常感觉困惑。我清楚我的感觉，我清楚我的内心，这就是对先生的喜欢，毋容置疑。

所以，我才那么急切地想见到你，让我们拥吻，让我们只静静地相互看着，你什么都不用说。虽然你谈起，在那种时候，你多数只会听我讲，你并不会说什么。

二、

你总算改口道，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你的信息里多入了拥抱及带有爱心的表情。

你向我说道，今年应该会见面。

我无法自拔地爱你，哥哥。

你这个狡猾又可爱的男人，你用一系列的行为在考验我。不要低估人性，也不要高估了人性，你考验不了我。在爱情面前，我就是你的奴隶。

“知道吗？当你看到你面前的金勺子在移动时，也是我在想你。”你信息陈述道。

是的，我面前的勺子先是晃动着，然后移动了一个手腕的位置。

哥哥，你是有什么力量可以移动这个勺子吗？

你解释着，那是在一分钟前，你在小说文字里记载了这样一段话，所以在一分钟后我面前的勺子才会有这样的反应。

同样的，我看向了面前的书。因为在一分钟后那里不仅会自行翻页，还会出现显现的三个字“你好吗”。我看到后，紧紧地抱着书籍，心里涌动出暖意，就像抱着哥哥你一样。

“我小说里有些写的是真的，它们真的会发生，但既然也有读者，那就顺便让你们也看看吧。”你说出这个话时，我知道你也接纳了我，告诉了我你的秘密。

我也有我的秘密，但还不是告诉哥哥的时候。

你这暧昧模糊不清的态度，让我不知道你是否也爱我。即使你热烈地换为你想靠近我，我也会推开你。我是你焕发的青春吗？我是你肌肤散发香味的花蕾吗？我不想被你利用，尽管我知道你不会那样，但在你没有说出你也爱我之前，我不能完全地交给你。

你是头骄傲的狮子，你有大把的时间去消磨，不用时间里都装着我。那也是自然的，没有人能全然时间里都装着别人。可爱是自私的，虽然我不问，但在你的旁边，有谁？你今天去做什么，我都想知道。你未给我发信息的时间里，我尽管在优越的生活里也枯槁地像个精神贫瘠的人。

让我都装着你，让我都承载着你。哥哥看到的地方，就是我的眼睛。哥哥触摸过的地方，就是我的肌体。

我数着时间，像一直盯着我人生的沙漏，数着我们可以见面的那天。

三、

见面的这天，你一身黑色的大衣，我一袭白色的长裙。

这是最好的一件衣服，你说着。我摸了摸它的面料，触感和它看上去的一样，很温暖。

我不仅穿上我认为自己最美的裙子，也化了最美的妆，吹了最飘逸的卷发，身上喷了我妹妹在生日时送给我的香水，剩下的就是我当日的表现及矜持。

和我意料中的一样，哥哥也有着很好闻的气息。

我们一起用餐，品尝已经想过几百遍的情景食物。我们对视着，能看到相互瞳孔的颜色，那里边满是欣喜与感动，没有了困窘与烦恼。

之后，你摸着我的脸，像是同样也想感受到我一样。

“你很白。”

“一直如此。”

“你夏天的时候才去过海岛，晒过太阳，但那阳光并不刺辣，它们把你浸满海水的皮肤都晒得黄黄的，可它们现在依然白得发亮，像白天鹅一样。”

“我白起来的时候，比白人还白。每过了一个冬天，我就会恢复这样的肤色。”

“我喜欢这样，还有你的眼睛，是咖啡色的，里边像是有星星，又像有朦胧的神秘感。你没戴眼镜，我本以为，你会戴着一副眼镜，”

“我一直戴着隐形眼镜，从我大学时就如此，这个眼镜和我的瞳孔是同一个颜色的，看上去就像我从未有过近视一样。见过我的人都以为，我没有戴过眼镜，但在我小学时，我就已经近视了，那时看了很多的书。我的同桌举手对老师说，我已经看不到黑板上的字了。我见面时也不给走向我的人打招呼，因为我看不清。我曾打着手电筒悄悄地在夜里看那些书，因为已经到睡觉的时间了，而我还不想睡。直到我戴上眼镜，我发觉本该如此，我该一直戴着，每天早上睡起来时我就戴上，然后在要睡觉时又取下来。我运用它非常的熟练，只一下手贴上去它就能上去了，就像它本该就在那里一样。除非它坏了，它的日期已经到了，我就开始琢磨着，是要继续用褐色，还是尝试着也戴别的颜色，我有许多颜色的隐形眼镜，但我还是最喜欢这个颜色，因为那是我瞳孔本来的颜色。”

在散步的时候，我们拉起了手，你宽厚的手掌捏着我的手：“你就像小孩一样的手，看上去那么小，比我的手要小上一倍。”

哥哥的手细腻光滑，它骨节分明，修长纤细，不经劳事，这也是一双没有经历过磨难和困苦的手。哥哥是条件优渥又有才华的名人。

此时哥哥没有了傲慢与偏见，只有手里的温柔和唇上甜丝丝的味道。

你说，这样甜的味道，其实来源于我。你从没牵过女子的手、也没亲吻过女子。我心里不信。像哥哥这样潇洒自在的优秀男人，怎么会没经历过这些，一定是在我面前装出初见我的样子。然而你继续说着，很多人都以为你有过多段感情，实则不然，你的感情都出现在你的小说里，现实中你是胆怯的，你是这上边匮乏的，你的小说文字里都不足以真实再现这些感触。

所以小说的创作里是可以油生出快感的，靠想象，靠给予，将自己附着在主角身上，品尝他的酸甜苦辣，在里边体验不一样的人生。

我问你：“那既然你有文字成真的能力，那为什么不通过文字让自己遇见一段感情？”

“我是男人，男人不屑于做这种事情。”

说什么男人，不也和女人一样吗，男人女人不都是如此吗……既期盼着，又等待着，觉得这个人他就会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你有没有在文字里写过，我们要在这个时候相见以及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你开始亲吻我的耳垂，我嗅着你脖颈上的味道，人体是最完美的艺术，所有的轮廓都是那么恰到好处。你触摸着我的腰，摩擦感受着那一刻的柔情。我吻着你的胸口，一点点温热与心跳都使我们颤动不已。在温暖的融合中，我紧紧抱着你不放手，说道，我们结婚好不好。

你说，我是不婚主义。

即使见到我，你也不想结婚吗？

说的也是，婚姻不应该成为锁住互相自由的枷锁，即使是恋人也是一样。我是有怎样的自信才想改变一个不婚主义者的想法。

我也是很不想以契约方式绑定另一个人的，但我是为了我自己，也想拉住你，倘若有一天你不再爱我，那还有婚姻。然而，名存实亡的无爱婚姻也是痛苦，可我宁愿有这样的痛苦，我痛爱着这个人，即便你的爱反反复复，像雨，像云，又像风。你推着，拉着，不断在我耳畔诵读爱的圣经。已经不管是我在这么做，还是你在这么做，我的生命里已经注定有了你，即使你消失也延续了下来。你的生命里也有了我，即便里边有着虚伪与真实。

你开始哭起来，你说那天写下来的文字已经没有了成真的力量。你写着，不要爱上我。

爱怎是你我能控制的，它本来就诞生于一种神奇的捉摸不透的物质，就像你拥有着这神奇的文字力量一样。

我不止见过你的哭泣，也见过其他男人的哭泣，但他们大多是在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才会哭，或者得不到理解才会哭。我静静地看着你，拉你躺在我的怀里，之后我们淋浴在水中，你为我清洗的同时，我也抚摸着你，继续吻着你，在水流下我们共渡爱河。那一刻我们是相爱的是不是？不管有多长多短，但在有一段时间里，你我都是爱着的，那就足够让我幸福了。

四、

分开后，你与我断了联系。无论我发多少信息，都没有你的回音。你在害怕什么？我的爱人。为什么你就不能真诚地向我袒露你的心？

我宁愿你骂我，宁愿你痛诉你的烦恼，宁愿你向我抱怨，也不想得不到你的回复。

这简直就是获罪的人所要受到的惩罚，你惩罚我，而这是最深的刑罚，在爱情里，对方的无言就像一把刀，深深地割开爱人的心。

你不再写那些能让所有事成真的文字了吗？

我已经很久没有你的信息，我整日整夜的失眠，没有胃口，也没有心情去应付其他人的问询。我一会儿笑，又一会儿哭。笑的是想起和你在一起的日子，哭的是你的无情与抛弃。

我完全可以心里再填进一个人，换上别人的影子。可我不想呀，你是冬夜里的温暖手套，你是我的一整个青春呀。

哥哥，我一个人爬上阿尔卑斯山，在无人的雪地区域瑟缩在那里，我决定冻死自己。没有哥哥的爱，我便什么都不想要了。你写下了不再爱我的文字对不对？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我的怀疑在加深，我的矛盾在放大。

山上的积雪在泛着光，太冷了，滴落的还有我的泪。我知道你在看着这些信息，但我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让你理我，不离开我。

白茫茫的雪啊，视线都是一片白色，没有更多的颜色。闻到的还有血呀，我竟咳出血了。想起来了，这里海拔很高，我的心脏是不太好的，而在这里待得越久，我就越危险。

哥哥，有谁在为我的生命做倒计时？如果你看到这些，你就写下在我面前出现的文字好不好，我只需要再等一分钟，多等一分钟，就不用再忍受这个揪心的痛感……

我感觉我要撑不住了，视线越来越看不清了……

就在我要倒下前，我发现遥远的雪地那里，缓缓地出现一个黑点，那个人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帽子也裹得严严实实的，似乎早有准备为此而来。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看清他的样子时，我眼里盈满了泪水……

是你，你缓缓地，步履艰难地走到我的面前，你捉住我的手，看着我冻的通红的脸，心疼地把我抱着。

“你爱我的对不对？你一直都爱我的？”我追问着。

“说爱不爱真的有那么重要吗？”你吐着白气颤颤巍巍道。

“重要的，对我来说永远都重要，即使你反复说，我也听不倦。”

“你这傻瓜，傻瓜啊……”

“事情还没结束，哥哥……其实我想告诉你，我也有不寻常的能力，只不过我是没有名气的作者，没有多少人知道我，但我只要写下文字中的地点，就能按心中所想去到目的地，无论多远，我都能消失在别人的眼前，悄无声息地到我要去的地方。”我说道。

我们静默了一会儿，你似乎在揣摩我刚才所说的话。想明白的你突然发怒了，一把推开了我，吼着：“你这简直疯了，疯子！我不要再见到你！”

“我不这么做，那怎样才能见到你。”

“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了，你还要从我这儿拿什么？”

“我得到什么？我就从来没得到过，我只想要的是你的爱呀。”

“你要的太多了，这已经够了，给互相一点自由吧……”

你说完转身又要走回到雪里，那么决然，甚至不回头，就像你没来过这里一样，你要回到属于你的地方去……

在白雪茫茫中，我内心只反复念叨着：我们终会相见，无论是未来的一年、两年、五年、还是十年……我们都会相见。但那时，你或许又多了些胡子，你换了其他的大衣，又或者你眼角有了一部分皱纹，总之你无法让时间停下来，你会变老，但不会在记忆里遗忘我，因为我深深地印刻在那里。

五、

这是个无言的星球。

是沉默的星球。

这里不用说话，你我都懂。

这里无需眼泪，这里可以收起你的虚伪。

我在这里依然需要呼吸，用你给的爱呼吸。

月球上。

这里不存在爱情的赞歌，一切都是慢慢地来，又慢慢地去。

你牵着我的手，我们慢慢地，慢慢地经过那些蜿蜒的地表。我们依然像初见的那天一样散步，想象着，回忆着，地球上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