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她并非无情无义,也并非铁石心肠。
他只是在绝境中抱着赌一把的心理,选择了唯一能够有把握救她的选项。但他在她身上烙下的伤痛,却使他百口莫辩。
此刻的他,甚至不具备直面她的勇气。
整个事件的开端,要从上个月说起……
电梯门在他踏入的那一刻随即闭合。
他不得不把影留在电梯外部,使她被迫与Vermouth共处。两个本就有些过节的针锋相对的女人……还好,影有能力摆平这一僵局。
轰隆轰隆的索道滑动声,使他在这个老旧却牢固的铁笼中因不祥的预感而产生一丝不安——在这里,总有一股黑暗的压迫感。
电梯承载着他的不安,直达顶层。
Rum在等他:正如往常一样,这位男女莫辨的神秘头目将自己的面容隐藏在面具之后。安室的皮鞋还未踏进会客厅,就听到那串令人浑身不适的咯咯笑声——变声器带来的机械与空洞,夹杂着未知的黑暗的阴森。
“Bourbon,”不同于往日阴阳怪气的一通客套,今天的Rum似乎更情愿直入主题:“肃清计划就要开始了。”
安室镇定地听着,表情阴戾,内心却一紧。
“你最好把我的‘建议’放入考虑范围。当然,如果你不赞同,也没有关系——我手上还有一张王牌……”面具后发出一串尖厉的狞笑。
面对直白的威胁,他无从选择。
“你……现在要去总部了吗……”
当影即将旋开门把的前一秒,一直默默跟在她身后的安室突然叫住了她。
安室那天早晨的状态格外低落,甚至在倒热水的时候因为心不在焉而烫伤了自己的食指。
“你不舒服吗?”影对他这副样子实在放心不下,满怀关心地折返到他跟前,摸摸他的额头。
安室习惯性地握住她的手,将其贴在自己胸前。他身上穿着浅香槟色的毛线针织衫,还是小影前天下午在米花百货为他亲自挑选的。影的手尖有些冷,他用手掌将其捂住,试图利用胸口散发的热量来温暖它。影不明所以地任由他执着手,安静地等待——哪怕是相顾无言的陪伴也好,他只想再多看她一眼。
一点由诸伏昭影在他身上施与的时间。
他表情落寞地与她对视良久,最终缓缓地开口问道:“我……可以亲你一下吗……”吞吞吐吐、小心翼翼,竟像个嗫嚅的孩子。
“为什么不可以呢?”影笑着看他,对他突如其来的询问感到哭笑不得,但最终还是向他走近,温柔地回应了他这有些古怪的索吻。
他感到自己双唇干涩。而影轻柔万分地舔舐着,啄吻着,试图以此来平缓他那些负面的情绪。
在恋人半是安抚半是邀请的温情中,他的双臂渐渐抚上了她的后颈。这一次,他出乎意料地深情与眷恋,暗藏着不可言喻的轻柔与难以察觉的哀伤。
这不是一般的告白与情爱,而是一场依依不舍的吻别……
他终究不舍得她的离去。他为那终究将至的厄运无力地祷告,祈祷她少受些罪,祈祷她别恨他。
但她走出这间公寓之后,无论如何都会受伤,无论如何都将把他列入仇恨的行列。
“……今天会下雪,记得保暖。”他什么也做不了,注定的道路无法改变。
“嗯。”影再次吻了吻他的嘴角,天真无邪地莞尔,然后推开防盗门……
他站在单面镜的背后,看着审讯室中的她被人拷问的场景。
吐真剂注射到她的血管里,而他的舌根也跟着变得发麻。他的心随着她因痛苦而颤抖的身体一起颤抖。
他的女人在受罪。但他救不了她。
他看着她依然倔强地拒绝招供。他知道她心里的执着和信仰——他太了解她了。
但她精神支柱中那名为“爱情”的一根,马上就要崩溃。“该你上场了。Bourbon。”Rum的命令丝毫不留反驳的余地。
他只得继续带着虚假的面具,将枪口对准影的身体。
在惨白的灯光下,他看到影鲜血淋漓的皮肤,每一道伤痕都宛如荆棘利刺,穿透他的心脏。还好,他事先留了一手,将Rum的计划通过Vermouth的途径泄露给了Boss:消灭了Pisco,Rum的势力必将大增,Boss自然不会让他轻易得手。
影还有救——只要他的表演不露马脚。想要骗过敌人,就要先骗过自己人……为了让影活下去,他必须变得绝情。
他这样宽慰着自己,麻木地举起枪。
他们再也没有见过面。
影不见他,或许是因为伤情,或许是因为恨意。而安室也在躲着昭影——他没有足够的勇气来面对她,更不忍心看到她为他而流的眼泪。
然而,他本能地想要安慰她。
于是,他在夜深人静的时刻,算准时间,带着乡愁的曲调,出现在她的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