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0: 肃清计划（混战）

We can be both of God and the Devil. Since we are trying to raise the dead against the stream of time. （我们既是上帝也是魔鬼。因为我们要逆转时间的洪流，让死人复生。）

这是志保U盘资料中的第一句话。

组织中不同部门之间的保密性极强，尤其是志保所在的生物化学组——在每天都被人监视并控制行动范围的情况下，这个神秘组别中的成员，几乎无法与外界交换重要的信息。我早就注意到了这个充满警戒的信号，因此从一开始就本能地认为，Sherry他们研制的内容，直接关联着组织的中心，甚至能够让人顺藤摸瓜地查出组织的真正性质与成立的初衷……

但碍于组织对生物化学组及其严苛的监管，我一直没有深入调查的机会……直到那天Sherry找准机会亲自将资料交到了我的手上。

我一直以为，这里只是一个交易情报、买凶杀人的黑色组织。当我看到文件开篇的那句宣言，我才明白自己身处于一场怎样危险而疯狂的纯黑噩梦之中……

长生不老，永葆青春——这无疑违背了生命的规律。因此志保在文中反复委托，请求我一定要想办法阻止这一切。

根据志保的透露，她每天都在制造一种毒药：APTX-4869，小小一颗足矣致死。但与其他毒药不同的是，这种毒药的成分不存在于世界上任何系统的档案中——因此它无法在人死后被检验出来。这样就能够轻而易举地使一桩杀人事件成为了“死因不明”的事故，使一条人命像草芥一样消失。

下划资料，是一张偷拍的服用者名单照片：

死亡、死亡、死亡……我快速浏览，目光最终停留在了“工藤新一”这个名字上。它的旁边也赫然写着“死亡”。但志保却用电脑的图画编辑功能，将这个“死亡”上划出一个红圈，在旁边改为“不明”。

这里面果然有玄机。看来要找机会亲自去工藤新一身边的熟人那里探听一番了……我撑着下巴，盯着名单默默地想。

等一下……名单上那个和“工藤新一”只间隔了一行的名字……我皱着眉头苦思冥想了一阵，突然惊醒过来，快速打开了电脑，找出我往日调查任务的档案。

金苹果野营社、爱情别馆……这一桩桩事件的背后，果然有被人忽略的蛛丝马迹……

当年的那件事，那个恐怖的夜晚，难道也与组织有关……

潜藏在这个组织中整整4年，经历过无数次九死一生，我总算对当年那场事件的真相，又搜寻到了一丝新的线索。

“退后，Guinness。”

“我再问一遍：Champagne在哪里！”

“她一早就被叫走了。”

“哪里？被谁？”

“跟你无关。”科研室的守卫重重地给了我一记眼神，随后“砰”地一下撞上了门禁。

“Sh*t.”我又急又气，一拳锤在铁门上。走廊中传来空荡的回声。

“Champagne失联了……”在Irish的慰问下，我近乎带着哭腔说出了缘由。

“Calm down, dear one……”Irish轻轻拍着我的后背，冷静地帮我分析：“失联并不意味着有危险——倒是你，你可别因为咱们情报组的紧张身份，反而连累了她。”

“所以……上级是为了让她远离我？”

“你想一想，她是机械科研室的组长啊——级别可以和曾经的Sherry平起平坐，”Irish继续说着，轻轻捏了捏我的后颈，示意我放宽心：“只要她继续乖乖地保持沉默，就一定不会有危险。”

我微微点头，心中的焦虑暂时有了一丝缓和：“话说回来，你找我？”

“有个临时任务。”他瞟了一眼我脚上穿的高跟皮靴：“现在去办公室换上平底鞋，我在车库等你。”

我在汽车后座一边换行动装，一边听Irish传达任务：我们将与一位卧底于FBI的组织成员，在港区一座烂尾楼中碰头。

“为了以防万一，Gin会在任务点附近架狙。”

我动作麻利地换到副驾驶，扣上安全带，确认着蓝牙耳机的信号：“明白。”

如果这次能够目睹这位卧底的容貌，我或许能够帮FBI的盟友清除一个危险。

到达接头地点附近已经将近傍晚。Irish将车停靠在一处隐蔽的视线死角中，我们安静等待着约定时间的到来。

远离市区的港口并没有收到大雪天气的影响，地面赏浅浅的一层降雪已经在日光的照射下融化殆尽，成为水渍与淤泥。对于潜伏与行动而言，这无疑是个有利条件——我们不必担心自己会因脚印而暴露行踪。

时间已至傍晚。在烂尾楼背光的遗骸所形成的重重黑影之后，晚霞一寸一寸浸满天际，一如景光殉职当天。

我知道，哥哥的生命永远定格在了这片热烈且壮美的霞光之中。而寒冷与阴影，那处他的光芒所照射不到的地方，始终包拢着我。

“走吧。”Irish看了看手表。

我无言地压低鸭舌帽，将子弹上膛。

我们二人举着枪，压低脚步爬上楼梯。直至最顶楼，我们看到一个背光的身影站在一堆烂铁与废墟的正中。

“双手举过头顶，转身。”我拿枪指着那人的后脑。

他照做了。在瞥见他面容的一刹那，我暗叫不妙——

是Logan——我一个月前亲自和赤井安排的，我在艺术大学国际部的秘密联系人。

情况不妙……我继续冷着脸，静观其变。

Logan在见到我的瞬间同样下意识地顿了一下，又迅速回到正常状态。但这转瞬即逝的迟疑已经被Irish一眼看透。“你们见过。”他表情一沉，用陈述事实的语气发表了自己的猜测。

“嗯，曾经的搭档——喂！等等！”我试图用谎话掩饰过去，不料早已看穿一切的Irish直接一枪击中了Logan的左膝。

我看到Logan一瞬间瘫倒，伏在地上痛苦地捂住伤口。

“臭丫头，回去再找你算账。”Irish对我放下狠话，却一直表情阴戾地凝视着Logan，并用枪瞄准他抽搐的身体：“说！还有谁是你的同伙？”

“你们……为什么……”Logan咬牙勉强挤出几个字眼。

“Irish，别杀自己人——我们是清白的。”我仍不打算放手认栽，但Irish扣在扳机上的食指已经开始慢慢收紧……

一声枪响后，Irish的手枪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我飞速转身，看向枪声发出的方向。

“这个内鬼还是交给FBI来审讯吧。”那个从黑暗角落中走出的身影游刃有余地说：“你们二位恐怕也要跟我们走一趟哦。”他右手揣兜，左手继续拿手枪瞄准Irish，轻轻一摆头，身后立刻跑出两个全副武装的FBI将Logan架走。

“Rye！”Irish捂着受伤的手腕，一眼认出了赤井秀一。

听赤井刚才的语气，我立刻明白他是想要顺着我和Logan的口径，在帮我隐瞒身份的同时找个借口把Logan救回FBI。

完了……Gin还潜伏在某个暗处。我必须把这个消息暗示给赤井。

不过现在还不必担心Gin会威胁到赤井的安全——此时此刻的Gin是最不愿意看到赤井死去的人，因为他亟需观察赤井的举动来判断我和Irish的嫌疑。

果然，Gin每一次在我身边出现，都是声东击西，不怀好意——

既然如此，不妨将计就计。

“好久不见，赤井秀一。”我邪魅一笑，举起手枪指着赤井的眉心：“我们之间的新账旧账看来要一次算清了。你知道吗……因为你，我直到今天还处在高层的监视下……说不定下一秒他们就会在某个阴暗角落冲我脑袋上来一枪。”

不愧是FBI的王牌，在听到我说 “高层”、“监视”、“角落”、“枪”的字眼后，赤井的眉头轻微一皱。

“如果我的卧底身份对你带来了麻烦，真是抱歉，矢野小姐…啊…现在应该叫你Guinness才对。”他继续用欠揍的语气慢悠悠地说。

“是啊，自从被你连累的那一刻起，我就每天都在幻想你的针织帽被血染红的样子。”我用阴毒的话语与赤井打配合，并在说到“针织帽被血染红”时故意提高了语气。

“嗬……”赤井冷笑一声，绿宝石般的瞳孔闪过寒光：“几年不见，Guinness小姐冷言冷语的sniping技术真是愈见精益啊。”

Sniping，冷言冷语地指摘嘲讽，同时也有“狙击”的意思——赤井接收到了我的提醒。

“嘛，彼此彼此。”

“你们……”Irish握住被子弹蹭划伤的手腕，对我和FBI的关系表现得有些迟疑。

这是大好机会。

“如果你敢对Irish动手，我就开枪哦。”我伸直持枪的右臂，左臂支撑右腕，瞄准赤井的心脏——这是我与赤井很久之前为防突发情况而设置的肢体暗号：我准备好了，请向我开枪。

Logan已经安全了，赤井也成功注意到了狙击手的存在，现在便到了为我自己洗脱嫌疑的时刻。事态已经发展到了这种剑拔弩张的地步，如果不付出一些血的代价，很难万无一失地收场——毕竟，Gin还在附近的某处角落中目击着一切。

赤井秒懂我的暗示，毫不犹豫地一抬胳膊给了我一枪。我感到一股滚烫的液体从左手小臂的中心涌出……

“F*ck you! Akai!”我因这射击的冲击力踉跄地后退两步，狠狠地骂道——比起伪装，更是真心：虽然我早有准备，也理解他此刻必须表现得毫不留情，但我还是不敢相信赤井能够这样没有一丝迟疑地对我下这么重的手……三年多的交情换所来的，难道只有更加密切的相互利用，和这一处疼痛的创伤么……

在我遭遇枪击的同时，Irish迅速斜跨一步捡起了手枪，朝赤井的方向开了两枪，并趁着赤井转移注意力的空档一把将我拉到承重水泥柱背后的死角。

“控制楼梯，留活口。”赤井下达了命令。

我们正前方的楼梯口处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

“要被包围了……”我靠坐在柱子后面，小心翼翼地向右后方探头，观察“敌方”的情况，反手朝着他们的防护盾牌象征性地打上两枪。

“是时候了，”Irish换用左手持枪，熟练地给手枪装满子弹，朝耳机里喊道：“开枪，Gin！”

“Okay~”与期待中低沉沙哑的声音不同，耳机对面传来的是一句带有笑腔的尖厉女音。

Chianti……我错愕了一秒：怎么是她？一向做事亲力亲为的Gin在这种关键时刻为什么会将自己的任务委托于他人……

随着对讲器中上挑的尾调和嗜血的笑声，我听到身后传来FBI特工在狙击下被迫后退的声音。

“嘁……撤退！”赤井故意高调地抛下一句口令，转身离去。

在确认烂尾楼里的FBI已经全部撤离后，我和Irish终于有了喘息整顿的机会。

“Gin去哪儿了？”我示意Irish关掉对讲机，并担忧地看了一眼他的伤势。

“哼，肯定没在干什么好事……”Irish用军刀在自己的衣服上上扯下一块布条，帮我固定受伤的左臂：“总之，这个家伙不可信，我们还是小心为上——我记得你上次就被他摆了一道……”

Gin绝对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我预感到事情不妙，低头思索着自言自语：“如果换一个思路呢……如果他答应和我们合作，只是一个为了让我们相信他会一直待在我们附近的幌子……那么他真正的目的，就是在我们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去另一个地方做些对我们不利的事情——”

“——Pisco！”Irish突然的警觉把我吓了一跳。

“他现在在哪儿！”我也一下子慌了，一把抓住Irish的胳膊，紧张地询问。

“我记得他要去杯户饭店做任务……”

听到这个地点的瞬间，一股寒气窜上我的脊背：“Vodka几天前去那里踩过点！”

“中计了！快走！”Irish架起我的手臂，拉着我飞奔下楼。

通向市区的公路，被暴风雪席卷。雨刷麻木而机械地左右摆动，眼睁睁地看着雪花落在它刚刚清扫过的痕迹上，并一言不发地默认了自己徒劳的使命。

为了平衡体温，保证行动的顺利，车里从来不开暖气。

Irish因为右腕被击伤，只能单手开车。我坐在一旁浑身颤抖着，一边负责帮他换挡，一边刷新着手机新闻。

虽然左臂上的伤口已经用急救包进行了处理，但疼痛无法消除。

绕过山区，手机终于有了信号。有关“杯户饭店”的新闻叮叮当当地在消息框弹出。一张枪击现场的照片被网络疯传，一时间铺天盖地。

我绝望地看着照片暗处那个持枪袭击的身影。只需仔细一瞧，Pisco的身形就能被看得一清二楚……

过河拆桥——这明显是有预谋的陷害。

“杯户饭店发生火灾，请行使的车辆注意避让消防车，保证消防通道的畅通。”汽车上的电台广播突然传来一条紧急插播。

“到底怎么回事！”Irish此时也已心急如焚，慌乱了阵脚。

“小心前面！”左前方的一辆黑色轿车突然插到我们所在的行车道上，并开始减速。我下意识地瞥向后视镜：“我们恐怕被彻底算计了。”

“FBI么……”Irish沉着下来，被迫减速。

“不，是组织的车。”

如我所料，后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上来了三辆车，将我们的车包围在中间。左右两边的轿车同时拉下车窗，两把手枪指向我和Irish的太阳穴。

我和Irish毫无他法，只能顺着他们的路线行驶，坐以待毙。长时间的沉默使得雨刷器的机械声音愈加清晰。暴雪依然猛烈地下着，眼前只有黑色轿车的后背和背景中的茫茫飘雪。我们看不清前路。

被完全控制了命脉的棋局，没有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