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是社长的计策：社长必然是拿捏准了他们4人之间的联盟并不牢靠，便声称只会将秘密告诉一个人，让他们自相残杀，打算最终渔翁得利。
枪响在傍晚静谧的山林中响起。
“东南方向，600米左右。”安室凭借声音作出判断。我们极为默契地对视一眼，转身向枪战处赶去。
九条先生倒在草丛中，后脑中弹，已经没救了。
我恶心地瞟了一眼脚边沾满污血的尸体，与安室藏在树后观察情况。
大约50米的前方，中野夫妇正在对峙——中野先生正用枪对准他“太太”的额头。我将手枪举至唇边，打开保险栓。安室见状，轻轻用手将我的枪压下去，对我摇了摇头。
确实。用私人配枪解决问题，会引起警方的注意，事后不好收场。
在我们思索对策的时候，又一声枪响。“中野太太”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可恶……
她小腿中弹，蜷缩在地上喘息。中野先生的枪口瞄准了她的头部。
安室戳了戳我，突然朝左侧的山林中跑去。
“谁！”中野听到动静，朝着安室移动的方向开了两枪。
“是我。”安室举起双手，慢慢地从树后的阴影中走出。
“你果然没走，”中野用枪对着安室，一步一步朝他逼近：“想好遗言了吗？我可以帮你转告给你的小女朋友——虽然她马上也会被我杀死，真可怜……”
他的后半句感慨在惊呼中戛然而止。
我飞速从背后扑到他的身上，掐着他持枪的胳膊与他在地上翻滚一周后，一手揪着他的后领，迫使他起身后用小臂扼住他的脖子，另一手反关节将他持枪的右手向身后掰折。由于突如其来的疼痛，手枪从他的手中滑落。
“你还是先可怜可怜你自己吧。”我冷漠对背向我跪在地上的中野抛下一句话后，狠力地用一记肘击击中他的后颈。他瞬间倒地，失去了知觉。
我帮着安室将这对“夫妇”用胶带绑在树干上。临走时，我回头看了一眼满脸惊恐的“中野太太”，折返到她的身前蹲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然后一拳打在她的小腹上。她在一声哽在喉头的呻吟中痛晕过去。
“喂喂……没必要这么狠吧……”安室赶紧过来把我拉走。
“唷，原来Bourbon也会怜香惜玉啊。”我双手抄到脑后整理着有些零散的高马尾：“万一让她逃跑可就不妙了。”
安室无奈地尬笑，收起胶带。
还差一个劫匪——他很有可能手持武器藏在山林中的某处。我们只能尽快在他之前找到山本社长。如果没猜错的话，此时的山本社长应当坐在山顶控制中心的众多屏幕前，通过监控摄像头注视着这一场恶斗。
山路崎岖，由枪战地点到控制中心还有不少的路程，这无疑会消耗我与安室的大量体力。不过幸好，我们都是平时注重锻炼的成员，这点攀爬还不算什么问题。
“刚才在混乱中，我听到了‘独吞’一词。”安室推着我的后腰，将我撑上岩石。
“果然，他们是为了得到赃款而来。”我转身趴下，将他拉上来：“如此说来，‘金苹果’的秘密实际上是他们藏匿赃款的一个暗号？”
“很有可能。他们找不到赃款的具体位置，因为他们的头目已经死了。”
“仓库陈尸事件？”
“没错。”安室用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头目带着赃款藏匿地点的秘密死掉了，而凶手很有可能是山本社长。”
“原来如此。为了给自己的弟弟报仇，他先绑架了劫匪的头目，逼问出赃款还在头目手上尚未被分配的事实，然后将头目杀害，再故意放出招人眼目的‘金苹果’秘密，利用其他劫匪们着急分赃的心理，想要将剩下的人一网打尽。”
“就是这样。”
我们停下脚步，看着眼前孤立在山顶的控制中心：大门没有上锁，门锁上有被粗暴撬动的痕迹——看来里面的情况不太乐观。
“所以，‘金苹果’真的只是个幌子吗？”安室压低声音问。
“呐，直接找他们问问不就好了？”我轻巧地笑了一下，一语双关：“毕竟，我们已经胜券在握。”
与安室交换了眼神，我藏起手枪，敲了敲监控站的木门，故意高扬着装出来的清纯嗓音：“社长先生？请问您在吗？我刚才找到了写有‘金苹果’秘密的纸条……”
“请……请进。”社长颤抖着声音回答。
我淡定地压下门把手，推开房门——果不其然，一个戴眼镜的男人被封住嘴绑在墙边的角落里，一脸慌乱地冲我摇头。
一把手枪从身侧抵住我的太阳穴。
“想活命的话，就把秘密交出来——”源内诡异地带着恶徒得逞的笑腔：“没想到山本到死都不愿吐露的秘密，竟然能主动送上门。”
我注意到山本社长的大腿上中了一枪，留着鲜血。看来在我们赶到前，这里已经发生了一场拷问。
我听话地将双手举过头顶，计算着移动步伐，向室内迈进，暗中在源内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将他的视角转移到背对门框的位置。
而安室，就藏在门框外侧。
3、2、1——源内的手枪飞了出去。他被安室瞬间制服。
所有阻碍都解决了，终于可以开始切入正题。这里地处荒山野岭，只要没人报警，我们就拥有充足的时间将情报问出来。
我走到山本社长面前，扯掉他嘴上的胶带，利索地用小刀从衣服下摆绞下一圈布料，准备帮他简易地包扎止血。
“快跑！炸弹还有两分多钟就要启动了！”山本在胶带被撕扯的瞬间疾呼。
喂！不是吧……
我一边加快包扎的动作，一边扭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20点57分。
安室动作敏捷地押起源内，与我一同架起受伤的山本社长，匆匆忙忙向屋外跑去。临走之前，我习惯性地回首检查监控室的内部：电脑台和大大小小的屏幕、侧墙上只有一个挂钟和一把作为装饰被悬挂的精美短刀。
没有留下什么可疑证据。我安心撤离。
从监控站出来跑出约20米，我突然停下脚步……
十几年前那张现场照片在我的脑海中闪现。
那把短刀……不、不可能吧……
冷汗在我的脊背冒出，我瞬间从紧急的逃亡中清醒，将山本社长的手臂从肩上放下，转身发疯了一样朝控制中心冲去。
“凉！”安室急促的呼唤被我抛在身后。
对不起了，安室。就算面对被炸飞的风险，我也一定要去证实……
找到了！我扒在墙上，试着用手将短刀抠下来。还是不行……我后退两步，疯狂地对着木墙横向猛踢。我真是疯癫了——癫狂到不顾一切。
距离九点还差30秒。
“快走！”安室竟然返回到屋内找到我，拉住我的胳膊：“你疯了么！”
“不行！”我试图甩掉他，却被他从背后一把抱住。他不顾我无理取闹的挣扎，横着身子将我拖走。
我不甘心！明明真相就在面前……我要拿到它，说不定上面就有犯人的指纹……
“走！”安室愠怒地在我耳边低吼，拦着我的肩把我押走。我清晰地听到了炸弹倒计时的滴答声——
“轰——”爆破的热浪在身后向我们卷来。
安室反应迅速地抱住我，斜身一跃，将我们二人的身体抛向前方的草丛。由于惯性，我们在草丛中不断翻滚——他一手搂住我的腰，一手将我的头护在他的前胸，控制着身体慢慢减速；而我，则像一个小猫那样缩在他的臂弯中，低头用双手紧紧扒住他的肩，随他一道磕磕绊绊，最终停下。
我从他身上艰难地撑起身，怔怔看着已经被火焰吞噬的控制中心。滚烫的热潮顺着风向向我袭来，吞噬了那足矣解开沉痛过往的珍贵密码。
突然，我感到一股温热染上了我的小臂。
“安室！”我从茫然的状态中回归现实，惊惶地扶他坐起来。他的手臂在翻滚的过程中被划出一道伤口，鲜血正不断从伤口中渗出。
我到底在做些什么啊……
我满心愧疚地轻轻捧起他的胳膊，却被他一把甩开。
“你疯了！”
我是疯了。那件事是一条执念的荆棘，用倒刺勾在我的心上，一次又一次让我回想起黑暗的往事。我过分地神经敏感，甚至有些草木皆兵——只要有任何东西与那个案件有关，我都会不顾一切地探寻。
真蠢。我真是无可救药的蠢。蠢到玩命地追求一个只有百分之零点几可能性与凶杀案原物相关的匕首；蠢到连累并伤害了他。
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我第一次在他面前哭。我环抱双腿缩成一团，将脸埋在膝盖上啜泣。
我什么都做不好。包括刚才，包括现在：我的脆弱正被Bourbon一览无余。我还是一如既往地容易崩溃。
他没有言语，沉默片刻后蹲起身轻柔地拍着我的后背，摸了摸我的脑袋。不知为什么，我竟然从他的安抚中找寻到了一丝早已逝去的熟悉感……
我带着泪眼抬头，与他对视。他眉目深沉，温柔的目光像湖水一样从瞳孔中泛出。明知那是Bourbon营造出的危险假象，我还是顺从地将额头抵在了他的肩上。
我安静地站在安室身边，听山本社长亲口交代事件的原委。我们先前的推测基本正确——劫匪头目是他杀的，这个局也是他亲手设下的。至于“金苹果”，确实有老社长获得长生不老秘诀的传闻，但此番活动邀请信中所承诺的“秘密”，是山本社长故意利用两个事件的共通之处设立的诱饵，之于老社长掌握的秘密，山本社长毫不知情。
“这些非法枪支的来源？”安室继续询问。
“社团仓库中老社长留下的箱子里……被很隐秘地珍藏，一直没人发现。”
这个有宗老社长究竟是什么来头啊……
“……监控室墙上那把短刀呢？”安室看了我一眼，犹豫了一下，当着我的面问出我的疑惑。
……算了。既然已经被他察觉了，就由他去问吧。
“也是老社长留下的。”
看来这个秘密已经被彻底葬送在死人嘴里了……
在我低头沉思之时，警笛声突然从远方的山路上传来。
不是，是谁报的警……警察能够在事发后这么快赶到，说明有人在下午就已经开始报备了。
我看向社长，他双手被反绑着同源内坐在一起，神情木讷。
“该撤了。”我叹了一口气，再次确认他们二人无法挣脱后，跟着安室匆匆离开。
白色马自达在山道上疾驰。我坐在副驾驶上，支着头看向挡风玻璃外连绵起伏的乌黑山峦。他在我身旁开着车，左手扶在换挡杆上。那段露出的小臂肌肤上，贴着一片纱垫。虽然那块伤口已经被我怀带着歉意细心包扎，但他的血还是不住地从皮肤下渗出，在棉花上晕染出薄薄的一小片殷红。
一段极为漫长的沉默不语。
“短刀的事情，”他注视着前方的路况，打破沉默：“我就此忘掉。”
但愿如此——如果他下场排查，这将成为我被他紧握的把柄。
我轻呼一口气，扭头看着他的脸：在一侧路灯的照耀下，他的脸，一半光明，一半晦暗。
——如果他敢插手，我就找个机会解决掉他。
汽车突然减速。
我尚未脱口的询问在看清前方的一刹那被咽回嗓中。
一辆横停在路中间的黑色保时捷。一个倚在车门外吸烟的银发男人。
我们被迫下车。
Vodka从车后绕过来，看着手表：“不愧是大哥，时间抓的正好……”
“没用的话少说。”Gin将烟头吐到地上，用脚踩灭：“好久不见，Guinness。”
果然，他是过来找我的。
“还真是劳烦你不远万里从德国特地找来亲自问候呢。”我两手插兜，轻松地耸了耸肩。
“当然，欢迎你回国嘛……”他突然脸色一转，从兜里掏出手枪，指着我的鼻尖：“你们的行动惹上条子了？”
“没用的话少说。”我很清楚，他不可能为了这样的小事亲自找上门来。
“呵……那就不客套了——”Gin从帽檐下露出一只眼睛，神色可怖：“你和赤井秀一之间有一腿？”
……啊？
“你从哪里得出的结论啊……”相比于惊愕，我竟然有些哭笑不得。
“不是就好。”他观察着我的反应，悠悠开口：“尽管如此，你还是要跟我上车自证清白。”
透过敞开的保时捷车门，我看到放置在座位上的便携式手提箱。
畏惧感瞬间钳住我的神经——我知道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动用私刑可是组织内不被允许的程序呢——”安室斜跨一步挡在我的面前：“更何况还是当着她‘男朋友’的面。”
“退后，Bourbon！这件事与你无——”
“我比任何人都想杀死赤井秀一。”他索性直接站在我与Gin之间，用身体完全将我隔在背后：“如果她有问题，我早就动手了。”
慌乱中，我下意识地向他身后的阴影里靠了靠。
“大哥……他现在是Rum的……”Vodka低声提醒。
“嘁。”Gin收回手枪，自顾自地上车，撞上车门。Vodka用他那双被墨镜遮挡的眼睛看了我们几秒，转身上车，迅速驶离。
山路对面的山火还在熊熊燃烧，山地夜晚的空阔，使远方喧嚣的警笛声传至我的身边。眼前是安室的后背，因为时常健身的缘故，他的背肌很结实。也许是受过什么专业训练，他总是站得很板正。他像一个坚实的壁垒，将我隔绝于危险之外。
如果没有他的袒护，此刻的我将会被按在保时捷后座上，无助地看着吐真剂一点一点推入我的静脉。
他救了我。我居然被Bourbon救了一命。
一种久违的、被无条件呵护的错觉。
翻涌的思绪向一年前流淌……
“你要带走谁？”Pisco坐在办公桌，挤着眉头发问，满脸都是轻蔑与厌恶。
“Guinness——我只重复一遍。”Gin站在他的对面：“她曾经和赤井秀一有联系。”
我站在办公室内靠门的位置，紧张地攥紧双手。
“如果是这件事，就不必了。她已经在出事后的第一时间向我坦白。”Pisco点上一支烟：“一上来就要带走别人的手下，真的很失礼哦。”
“这是那位先生的旨意——审问一切与赤井秀一有关的人。”
“She_is_MY_girl.”Pisco语气强硬地回绝：“就凭我与那位先生多年的交情——Irish，带她离开。”
Irish应了一声，搂过我的肩头，转身推门护送我离开。
那是我第一次被组织中的成员无条件信任。Pisco和Irish对我的袒护，我一直记在心里。
但愿他们千万别回日本——自从那件事之后，Pisco和Gin之间潜藏许久的矛盾似乎变得更加尖锐了。
“别愣神了，走吧。”安室转过身，安慰式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又是这种熟悉的感觉。
他身上似乎有他的影子——难道因为他们是曾经的搭档？
呵，是我疯了。
我默默地坐回副驾驶，看着他重新开启导航。
远光灯倏地照亮前路的漆黑。有些晃眼的光亮，像蜗牛的触角，朝未知的领域内部胆怯却无止境地探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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