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 太辰宫

被施了昏睡咒的凤九似是有些睡不安稳，仿佛面前有一团迷雾般搅得她有些昏昏沉沉。隐约间，她似乎听到有人在说话。

“我既护内又不讲道理，以后我宫里的狐狸和人都离远些”

“小狐狸，你喝不喝啊？”

“沧海桑田，已经被岁月抹去，四海八荒都会变成另一个模样”

“我运中不会有红鸾星动，去了凡间，可以在你的运簿上编几笔姻缘，她在天宫陪了我这么久，我总要圆了她一个相守的心愿”

“如果没有抹掉...的名字，我会喜欢你”

“去吧...”

“错了就是错了，我从未想欺骗你从头来过，但无论如何，你要回来，恨我也罢，视我如陌路也罢，这都是一个结果，为这一天，我等了二百三十年”

“不要告诉她，我曾来过...”

是谁？谁在说话？凤九听着这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胸口顿时像撕裂一般难受。好疼，心好痛...脑海中似有什么片段闪过，可她还未来得及抓住，下一个便猝不及防而至。

“有许多长辈在，不方便问”——“你的伤，现在怎么样了”

“你可知道，我大你多少，你父君还未出生的时候，我就已经是这般模样，数十万年，多少个沧海桑田，多少个生灵归于尘土，你都不曾见过，你也不曾见过我双手染血，杀红了眼的模样。你思慕的那个人是谁，你眼前的这个人并非真正的我，和你在太晨宫逗趣的人并非是我，和你在凡间厮守的人更不是我，你眼前的这个人，不知红尘为何物，还没有七情六欲，无论你做什么，在我眼前如同儿戏一般，我乃掌生死的天地共主...”

“...，九尾狐的每一条尾巴，都能变成一件利器，我愿为你自断尾巴，只为三生石上有你的名字...”

“剖心，我听说剖心为证才最能证明一个人待另一个人的情义……因剖心即死，以死明志，此志不可谓不重，才不可不信”

“什么来不及，天崩地裂同我有什么干系？你不是说当初他连沉睡几十万年都计划着让我相陪吗？此时他要去赴死，不是该更想让我陪着他？什么我的日子还长，想要我活得更好，他才不希望我活得更好，他心中一定巴不得我陪他去死...” “他要是不这么想，我和他没完...”

我好痛，心好痛...这是什么？我和东华么？我们不是...在一起了..吗？

“为什么要将我送出去，那天我说那些话，是不是让你伤心了，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但是你也让我伤心过，我们扯平好不好，我来陪你啊，你心里其实是想我来陪你的吧？”

“ 谢谢你，谢谢你让我知道爱的感觉，谢谢你能让我有生之年遇见你，谢谢你给我一个家。忘了我吧，等他们救出你以后，我已经羽化了，从此以后世上再无东华帝君，不要再牵挂我”

“东华——不要！”凤九猛的睁眼坐起，双手死死地攥着被缘，冷汗岑岑打湿了额角，目光似涣散又似在找寻这什么，口中微微轻喘却又夹杂了几句喃喃“帝君？东华！你在哪，你在哪？不要...不要走...不要留我一个人好不好？”环顾四周，空荡荡的寝殿里没有半丝人影，那枚他亲手为她带上的戒指幽幽闪着光。那些断断续续的片段，莫非...是真的？不会，东华不会骗我的，“东华...”凤九已是有些神志不清，内心的起起落落逼得她很是绝望，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她却没有一丝感觉。

东华处理完渺落一事匆匆回赶，才刚刚踏上寝殿的台阶，便听得寝殿内传来凤九的惊叫，越听越教他心下感到不妙，索性一个闪身直直来到她的身侧，谁知入目便是小白泪眼迷蒙，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

“小白，小白？”上前将凤九搂入怀中，凤九却是受了惊般挣扎起来，说出的话也不受控制：“东华，东华！你不会不要我的，是不是？你要去赴死，不是该更想让我陪着你？什么我的日子还长，想要我活得更好，你才不希望我活得更好，你心中一定巴不得我陪你去死...你要是不这么想，我和你没完...”

什么？小白明明没有同他往后的经历，又怎会说出这样的话？莫非是梦魇了？

“小白，看着我，我是东华，我没有不要你，往后我去哪都带着你好不好？小白，醒醒！”东华轻轻抚着她的背柔声安慰道，待到凤九终于不再闹腾，才板正她的脸，双目同她对视：“小白，我是东华，你看，我就在你面前，你只是被魇住了，那些都不是真的，我们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听到耳畔熟悉的呼唤，凤九涣散的目光过了许久才恢复正常，那眼前紫衣银发的尊神正有些焦急地看着自己，快要滴出水的目光中的情意显露无疑。“帝..帝君...东华？”顺着他的手臂坐稳身子，任由他静静地拥着她拍打后背。

“乖，不哭了，我一直在这里”

“我这是...怎么了？”凤九揉揉有些发闷的胸口，总算回过神来，眼角的泪痕还未全部擦去，刚刚一闪而过的画面却有些不大清晰，但心悸确是骗不了人的。

“别怕，你刚刚只是魇住了，小白”东华轻声安慰“同我说说，你梦到了什么？”

“我...我...”凤九努力回想，却发现什么都忆不起，只是看着东华有些怔愣。东华也不恼，依旧柔柔为她顺气，一时间两人对坐无语。

“其实我也不是那么娇气，非要有人来救我，如果不来救我，我就活不下去的那种人，但我希望遇到一个我有危险，他会出现，出现救了我，不会随手把我抛下的人，在我痛苦的时候能够安慰我的人...”凤九半晌才吐露这么一句话，好像曾经对着谁说过，却又在下一秒忘记，“东华，我好像...记不起了，头好晕...”额间的凤羽花隐隐闪着红光，似乎是什么征兆。东华心下一惊，这不是前世小白在阿兰若之梦中同苏陌叶哭诉的话么？莫非她...记起来了？细细打量怀中的凤九，见她神色厌厌，木然怔愣，不对，有问题！

“渺落！”东华瞬间明了，定是渺落在刚刚惊慌失措下催动了元神红气妄图归位，害得小白神魂不稳，才陷入梦魇难以自拔。抬手划破食指，在空中对着凤九的额头画了一道符印，顷刻间便将那肆意乱窜的红气重新封印，断了它同渺落的联系。

“唔~东华，我们...我们怎么在床上？刚刚不是...不是还在院中吗？”凤九此刻才是真正恢复了清明，“怎么有些闷闷的？”扯了扯衣襟转头去看帝君，发现他正蹙着眉好像沉思着什么。

“嗯？”东华回过神来时，一双小手正在努力去抚平他的眉。“小白，感到好些了吗？”发现自己刚刚走神，连忙问询看起来已经恢复的小白，修长有些冰凉的大手紧紧握住了她温暖火热的小爪子，置于心口。

“我刚刚，好像做了个梦？”凤九任由他握着，有些奇怪“看起来像是真的，我隐隐约约好像看到了很多画面，又好像听到了许多话，只是内容有些不大记得。不过确然惹的我有些心悸，倒显得现下更像一场梦”凤九微微一笑，帝君都说是梦魇，她又何必再深究？小时候也曾魇过，这一点她倒是看得很开。“怎么了？”

“无事，只是有些担心你”东华看她不像想追究下去的样子，也就打算这样蒙混过去。看来接下来，还有些事要弄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