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情何似无情3

早晨顾清和盯着哭肿了的眼到皇帝床前侍疾

一连多日皇帝都不曾醒来，虽说这样想是大不敬但顾清和确实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她像往常一样拧干帕子给皇帝擦脸，突然手被人握住了

顾清和惊得浑身一颤，那只手的温度比她要低上许多，若不是手的力气还在逐渐加重，她几乎要以为是死人的手

顾清和陛，陛下！

本以为会一昏不醒的皇帝睁开了他那双混浊的眼，声音也如同被沙粒割过一般，嘶哑难听

“皇后…”

顾清和连忙差人去叫太医

一番折腾诊断，太医面色凝重地走了出来

顾清和陛下如何？

太医嗫嚅了半晌才回到：“陛下这是回光返照，怕是…”

顾清和说不出心中是何感想，乱糟糟地仿佛一群蜜蜂在嗡嗡作响

等回过神时，皇帝寝殿里已经聚了许多人，皇子、公主、宫妃还有一些重臣们都来了

李许南也在，他静立在一旁，如同一只翠竹，挺拔又带着不易察觉的傲气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视线，李许南微微转过头来，二人的目光撞在一起，顾清和一愣又飞速低下头去

李许南没想到竟然是她在偷看自己，眉头微挑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视线

皇帝也许是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了，拒绝了太医递过来的汤药

“叫老大他们几个进来…”

这话是对着李许南说的，很快几个皇子走到皇帝床前跪下

大家都知道皇帝这是要交代后事，几个皇子虽面露哀凄，但心中无不在暗暗盘算这太子之位究竟会落在谁头上

是大哥还是五弟？

大皇子乃先皇后所出，但先皇后不为皇帝所喜，连带着也冷落了大皇子，可若按嫡幼，大皇子自然是名正言顺

五皇子是云贵妃幼子，云贵妃与皇帝青梅竹马，宠爱后宫无人能及，可佳人薄命，生下五皇子后没几年就逝世了，因此皇帝对五皇子多有偏爱,太子之位落在他头上也不奇怪。

皇帝颤巍巍地指着牌匾后方：“李许南，去把那拿来……”

李许南应声去取，摸索了一番，最终竟取出一张明黄色的绸子，在场的人都十分眼熟，正是圣旨

谁也没想到皇帝会把圣旨藏在房间的牌匾后边

李许南双手呈上，众人的眼睛都暗随着他的手，如果不出意料，这便是封太子的圣旨了

皇帝已经没有力气当着众人的面打开，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李许南，李许南心领神会，摊开圣旨宣读起圣意

他一眼便看见了上头的名字，眉头微挑，不动声色地朝五皇子看去，和五皇子的视线撞个正着，二人目光相接不过短短一瞬，但五皇子已知其意，看向大皇子的目光越发幽深。

李许南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朕奉太上皇遗诏登基以来，凡军国重务，用人行政大端，未至倦勤，不敢自逸。绪应鸿续，夙夜兢兢，仰为祖宗谟烈昭缶，付托至重，承祧行庆，端在元良。

李许南五皇子慕长留，仁义宽厚，天意所属，兹恪遵初诏，载稽典礼，俯顺舆情，谨告天地，宗庙，社稷，授以册宝，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繁四海之心。朕疾患固久，思一日万机不可久旷，兹命皇太子持玺升万华殿，分理庶政，抚军监国。百司所奏之事，皆启皇太子决之。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大皇子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抹惊诧，但瞬间又灭了下去，只是整张脸青得厉害，旁人只道是太子之位未落在他头上，失望了

唯有五皇子眼中流光浮动，隐晦地朝大皇子投去一抹冷笑

皇帝双目圆睁，不可置信地看向李许南

清瘦的带着几分不可折辱的傲气背影，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认命做一个卑躬屈膝的阉奴

皇帝喉咙发出嗬嗬的声响，还没凑出一个完整的句子就断了气，可惜他临死前狰狞的面部表情被李许南挡了个干干净净，无一人察觉不对劲

李许南率先反应过来

李许南陛下驾崩！

瞬间殿内殿外都响起起起伏伏的啜泣声，有人是真哭但大部分人不过是装装样子干嚎几声。

顾清和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后知后觉地才意识到皇帝死了

她从人群的缝隙中望过去，皇帝苍老的、布满褐斑的手无力地垂挂在床边，她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小时贪玩，偷跑到厨房看见的在案板上挣扎的鳜鱼，濒死之际，鱼尾巴也像皇帝的手一般无力地垂落下来

这就是死亡，哪怕是九五至尊，死的时候和一条鱼也没有太大区别

顾清和突然打了一个哆嗦，视线从皇帝身上移开

如今皇帝死了，那她呢，她难道要变成太后了吗？

明明五皇子…不，现在该叫太子，比她还大了几岁，顾清和简直无法想象五皇子叫自己“母后”的场景

顾清和在这边思绪满天飞，李许南和慕长留已经暗暗控制住大皇子遣散了其余人

等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寝宫，手里还端着宫女递过来的安神汤

“娘娘今日吓坏了吧，这是李……离这不远的小厨房特地煮的”

顾清和小口小口喝着，还在想着之后的事，一时之间没有发现宫女那句话的怪异之处

太子登基后，她留在这后宫也没有什么用，也许、也许她还能回家去

本来自己进宫就挺荒唐，看太子也不像不讲理之人，或许这事能成

顾清和越想越觉得有希望，连忙修书一封叫人送去国相府，只要父亲出面说服太子，她就可以回家了

那封寄满顾清和希望的信半途被人截了下来送到了李许南手中

他翻开大致浏览了一番，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眸子里似乎多了几分自嘲

他又把信重新塞回去封好，好似从来未打开过一般

李许南派人送到国相手上，叫底下的人紧紧嘴巴，别叫他人知道信经过我手

“是”

是夜，信安然无恙地出现在国相书桌上，国相却没有露出欣喜之色，反而是面色沉沉

夜晚就寝时，夫人问起女儿的事

“如今陛下驾崩，咱们的囡囡怎么办，难道留在宫里守活寡吗？她才16岁”

国相只是拍了拍她的手背，并未提起书信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