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往事·决定

自从黄澄澄看上李渔之后，就撰写了厚厚一本《捕渔基础入门和进阶技巧》。当这本巨著完稿的时候，她仿佛看见李渔跪在地上，泪流满面，忏悔着当初自己的冷漠，最后掏出鸽子蛋大的钻戒，求娶她。

然而现实是，这本书后来被她妈妈当成工具书，送给了爱钓鱼的舅舅。后果不言而喻，黄澄澄家第一次出现了骨骼断裂的声音。黄澄澄同学在妈妈的威胁下劈130°横叉，毕竟在青春期隐藏的秘密是打死都不能见人的。

虽然巨著被没收，但黄澄澄早就把要点倒背如流镌刻于心了。拿捏住李渔投桃报李的性格，捕渔计划的重中之重，就是让李渔“欠”她的。

秉持着“黄氏法则”，无论是李渔主动求助，还是黄澄澄死皮赖脸帮忙，都清算了，怕是得还一辈子。

1998年的夏天，黄澄澄做了一个李渔还不起也想不到的决定。无所谓亏欠，她只是不想在李渔留下浓墨重彩后，自己却悄无声息地离开。

“妈，咱能不能…”香港芭蕾舞团的选拔考场外，黄澄澄带着哭腔恳求着。

“澄澄你去干嘛呢？马上就要上场了！”黄妈妈看她乱了神，随手揪住女儿问。

“妈，咱们，咱们能不能，先回去…”

“你这是那不舒服了吗？”

“Next one is Dengdeng Huang. Get ready in the stage.”候考大厅的广播响起，黄澄澄却心不在焉。

“马上到你了，不怕，妈在这呢，快去快去。”

台上灯光刺眼，和周围的黑暗格格不入。

黄澄澄站在以往梦寐以求的地方，耳朵里却是刚刚电话里孔小军的话。

“你离开的这一个月，李渔没来上学了，他家出了些事情。”

如果打算喜欢一个人，就要做好准备，放弃自由的灵魂，从此心甘情愿有了牵绊。黄澄澄的牵绊是李渔。

灯光打在她身上，没有阳光温暖，甚至还有些凉凉的，就好像是她陪李渔跑遍市里所有电话亭的夜晚，她抱住了李渔所有的脆弱和敏感。

而现在李渔身边没有黄澄澄，黄澄澄身边也没有李渔。

她想回去，但她没有。

因为黄澄澄以后是要在台上跳芭蕾舞的人，而李渔是在台下看她跳舞的人。

冷光洒落，轻纱抖动，触出几摸湖水的涟漪，袭来一阵白色的幽香。

冷漠的李渔，微笑的李渔，脆弱的李渔，道歉的李渔，生气的李渔，黄澄澄看着他们，重叠成整个青春。

原来，喜欢一个人，不是放弃整个世界，而是透过他，看到整个世界。

灯光追随着，或优雅，或热烈，或沉静，轻盈灵动，美不胜收。

一曲舞毕，黄澄澄离开了香港，满怀欣喜，也夹杂忧虑。

“杨夕。”

杨夕在楼道口看见黄澄澄，有点讶异，“你不是去什么香港参加芭蕾舞选拔了吗？”

“比赛结束了，刚下飞机。”

“李渔家出了点事，现在心情不好，谁都不见。你走吧。”

“我找你。”

操场上的微风是可以记住一辈子的感觉，黄澄澄和杨夕气喘吁吁大汗淋漓，黄澄澄觉得，她和杨夕争了三年，今天，是最五味杂陈的一次。

“我刚才比你多跑十米。”

“你最棒你最棒。”杨夕真的不明白黄澄澄又在发什么疯。

“就算我比你多跑十米，比你长得漂亮一点，比你能歌善舞一点，可是李渔还是不喜欢我。”

“你能不能不要再和我比了行么，我跟李渔是发小。”

“以后可别再和我说什么你们俩两小无猜、青梅竹马。”

黄澄澄摇摇头，会心一笑：“你觉得我在意的是你们两个在一起时间长吗？我喜欢他，眼里只有他，我知道他心里想什么。杨夕，你真的觉得李渔对你的感情只是友情吗？”

黄澄澄在赌，她在上舞台前就决定了，如果杨夕和李渔两情相悦，那她就做一回潇洒的黄小姐，悄无声息的离开。但如果，李渔和她一样，都只是盛大而卑微的单方面爱一个人，她也没什么理由放弃，奔向她的璀璨星河。

“不，还有亲情。也只能有这些。”

“好，我知道了。”黄澄澄起身要走，眼里细碎的光芒藏不住。

“黄澄澄，李渔，喜欢的是篮球吗？你好像更了解现在的他。”

“足球，他一直喜欢的都是足球，不仅仅是现在。”

黄澄澄走了，夕阳洒在她身上，路很长，背影很美。她风尘仆仆走向李渔，胜过所有遥远的风景。

“妈，我会去的，我一定会去香港芭蕾舞团的。但不是现在，今年我拿了第一，明年也可以。”

“黄澄澄，你放弃了这么好的机会，就是为了和同学们参加高考吗？你图什么啊？”

“我就想好好上完高三，我舍不得他们。”

“那我就更不明白了，你既然都有这个想法了，还要参加这次芭蕾选拔吗？”

“妈，你放心，芭蕾都已经长在我身上了，它离不开的，但同学们不一样，老师不一样。他，不一样。”

“又是那个李渔吧。”

“妈，我真正知道芭蕾是我的梦想，是因为李渔。是他告诉我，真正的梦想是潜伏在心底的，使我们的心境不能得到平静，直到实现。”

“妈，我没有放弃梦想，我只是想再和他走一段路，这可能是我和他，在一起的最后一段时间了。总有一天，我们都会如愿以偿。”

在夏天遇见，就在夏天告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