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意外

李阿姨离开后的第一天，李渔比以往都要忙碌，而黄澄澄也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

她在房间里拾来拾去，才发现自己比来的时候就多了一根牙刷和一块毛巾，带走显得有点贪小便宜，但不带走又显得有些刻意。纠结了一会，她决定还是留下，毕竟她在大洋彼岸还是要给李渔留个念想，避免他年老体衰之时换患上帕金森后把她遗忘。

黄澄澄收拾完后就盘腿坐在沙发上，喝着白开水，设计着告别舞台。

“李渔，虽然不舍，但世俗的世界要将我们分离。”

“澄澄，不！我已经爱上了你，不要走！”

“我也很爱你，但追逐梦想的我是自私的。”

“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

李渔和黄澄澄在大厅里相拥着旋转，她黄色的裙摆和暖暖的灯光交相辉映，这时镜头拉远，逐渐模糊……

Cut！

在她脑补完第28遍催泪震撼的琼瑶式告别舞台的时候，已经九点了，李渔还没有从卧室出来。

黄澄澄百爪挠心地看着天色一点点黑下去，一下子幻想李渔过度疲劳晕倒在了书桌上；一下子幻想他饿到啃自己指甲充饥；一下子幻想他被工作逼疯患上了帕金森，开窗户的时候换晃悠悠摔到楼下……

黄澄澄脑子里的土味偶像剧导演搬走了，换了个血腥恐怖片导演进来。

为了确认李渔还好好活着，她端了一碗饭进去。

“气象异常就提前做好准备，把损失做到最小。和机场火车站联系，提前通知来东京的华侨。”

李渔见黄澄澄进来了，很快结束了电话。

“你还没吃晚饭，我给你端了点进来。”

李渔扫出书桌的小角，把碗往上一放，就自顾自吃起饭来了。

黄澄澄站在旁边有些局促，毕竟她准备的告别舞台，在这么个小房间里也无处施展不是？

“明天舞团来东京？”

“恩，我去剧院找他们。”黄澄澄看着李渔皱眉挑走饭里的蛋壳，emm，她做饭有点糙了。

“自己可以吗？一会我回大使馆加班，晚上就不回来了，明天工作也很忙。”

黄澄澄一时之间不知道他说的是晚上独宿，还是明天自己走。

“黄澄澄。”李渔挥着筷子在她面前晃了两下，“你发什么呆？”

“奥，没事，我自己可以。”

李渔用十分钟不到就吧饭吃了个底朝天，之后指使黄澄澄去刷碗。

黄澄澄端着碗，拥抱旋转的幻想被抹碎，她有点难过：“李渔，我明天就要走了，你就没什么要说的吗？”

“晚上关好门，锁好窗，到剧院的公交和线路我给你写好了，记得明天出门前和归队后给我打个电话。”李渔转身穿上西服外套，拿起公文包往外走，黄澄澄站在门口朝他挥手，像橱窗里的招财猫。

有一瞬间竟然有了十年夫妻的错觉。

这次相遇的结尾的确仓促，但像她这种不会伤春悲秋的人，也不害怕这种需要唏嘘感叹的场景。毕竟李渔是为了驻日同胞们离开的，毕竟还会再相见。

第二天一早，黄澄澄被一通电话吵醒，经纪人傅叶告诉她因为暴雨航班延误了，演出至少推迟两天，叫她千万别出门。

窗外的天暗沉沉的，雨滴细碎的撞击着玻璃，台风碰撞着窗户，黄澄澄站在卧室和阳台之间的玻璃门前，等待着猪八戒脚踏七彩祥云出现。

一阵恶风卷来，黄澄澄等来的是和日本暴雨第二次亲密接触的机会。

“咣当！”卧室和阳台之间的屏障被吹倒，玻璃碎了一地。她下意识想要去扶，却被溅起的玻璃碴子划破了腿。

瞬间暴雨侵入了卧室，桌子上书本被吹得哗哗响，被子很快就被打湿了大半，窗帘跟着台风使劲飘摇。

环顾四周，黄澄澄根本找不到可以代替门框阻挡风雨的东西，情急之下她找出手机，给李渔打电话，但一直是忙音。

门碎了，腿破了，李渔不见了，黄澄澄看着如此悲哀又戏剧的一幕，老天不带这么无情残酷无理取闹的。

最后黄澄澄废九二虎之力把门框空缺的地方补好了，看着原来透明优雅的玻璃门被形状怪异、由毛巾枕巾床单毯子胶带组成的不明物体代替，她很满意，甚至觉得自己有天赋和女娲处个同事看看。

还好黄澄澄的自制代餐门扛过了猛烈的暴雨，下午的时候雨渐渐小了，黄澄澄翻找到李渔的医务箱，处理好自己血迹斑斑的小腿，她又感觉自己有天赋跟屠宰场老板处个合作伙伴，毕竟她连这么血腥的场面都经历了。

一切风暴都似乎要归于平静，黄澄澄拿出手机打算给李渔通个电话，毕竟他家的门不幸丧生于这场风暴，这不是小事。

依旧是忙音。

黄澄澄想不明白了，就在她脑子里的恐怖片导演要出现的时候，她觉得身体一晃，有点晕晕的。不会是失血过多吧？黄澄澄站起来想喝杯凉白开压压惊，又觉得一晃。就这样反反复复持续了一分钟，黄澄澄才反应过来，这是岛国特有的体验项目，地震。

“日本的厕所虽然小，但是特别结实，预防地震的。”

黄澄澄想起来她和李渔抱怨厕所太小时李渔的回答。

突然敏感的神经二话不说把她支配到了厕所，这种晕晕乎乎的感觉像是晕船，但是绝对没那么缥缈，她能听到桌椅摩擦地板的声音。

没一会儿，那种恐怖的晕眩感渐渐消失，随之而来的是开门的声音，是李渔。

他一进门就看见黄澄澄裹着湿厚的被子在浴缸前蜷缩着，发丝凌乱，小腿上还缠着一条绷带。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黄澄澄能和这些混乱的组合同时出现，但他从她身上看到了惊恐和狼狈

吊灯的光黄黄的，但是还照不暖黄澄澄惨白的脸，黄澄澄看着有人从门口奔向她，那个浪漫啊！就像小燕子被容嬷嬷用针扎的时候跑来解救她的永琪。

“李渔？”黄澄澄眯着眼疑问，默默对方的脸确认过后，彻底爆发了：“你怎么才来啊！我给你打电话不接，你们家门碎了你知道吗？我的腿也破了！我，我没踹门啊，是风吹的，我还想去挡。那多大的门啊！我好不容易补好了，还又地震，吓死我了都！”她越来越哽咽，最后干脆嚎啕大哭起来。

紧张的神经突然松懈，随之而来的就是沉重的疲倦。

黄澄澄好像就软软的摊在了李渔怀里，李渔一手拖着黄澄澄脑袋，一手颤抖着去摸她的鼻息。黄澄澄真害怕李渔一个不下心把手指头插进她的鼻孔，挑出来点她刚刚哭完还存留的鼻涕。

黄澄澄这个似晕不晕那叫一个漂亮，李渔直接把她抱到了他的屋子。因为李渔推开黄澄澄的卧室，看到那坨独具艺术特色的填充物，感受到了她的艰辛与智慧，舍不得让她睡潮湿的被褥。至少黄澄澄是这么理解的。

“你好好休息。”李渔把她安顿好了，起身准备离开。

“李渔！”黄澄澄拉住李渔的手腕，“一会，还会地震吗？”

第一次经历这么恶略的天气和灾害，她真的是被吓坏了。

“说不准。”李渔看黄澄澄脸色一白，良心发现，安慰道，“日本的地震很常见的，这次地震很小，你看大家都没有逃离住房，而且日本的住房都防震，你放心吧。”

“你能不能陪我待会，你就在这个屋，干什么都行！”

李渔看了看她，找了把椅子坐在床前，拿了本书开始读。

黄澄澄的手就这么一直拉着李渔的手，温暖且有力量的一只手。这种感觉很奇妙，像是以前李渔给她听写单词，忐忑又兴奋。其实，在高中的时候，李渔也能给她温暖。

屋外淅淅小雨淋皱了一地平静，夜色也跟着喧腾起来，织成薄雾。远处的建筑像透出来的水墨画，深深浅浅。夜色荦荦上升，飘散了闹剧的紧张气息。深吸一口，一缕缕青草和泥土的气味儿，从鼻腔到肺底，馥郁芬芳，让人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