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大难不死 燕王诉衷肠

夕阳的余晖中，朱棣轻轻抚摸楚楚的脸，唤她的名字，可是楚楚没有一点反应，若不是指间的触感依然温热，他几乎要心死了，却听到门外传来小北的声音：“爷，高甫明来了”，朱棣当即眸中蓄满杀气，看来他还嫌死的不够慢！

随即将小平唤进来，一番嘱咐过后来到堂厅，高甫明见到燕王立刻行了跪拜大礼，却不见燕王吩咐他起身的命令，因此只能一直匍匐在地上，只听燕王冷冷的问道：“不知高大人不急着去抓女刺客，突然来拜访本王是何意？”

高甫明听得出朱棣声音中的森然寒意，心下已然明了恐怕两只老虎定是败漏了，就是不知道供出了他来没有，面上还是谄媚的笑道：“燕王殿下，皇上命您帮助卑职捉拿女刺客，卑职现在一筹莫展，因此特地来向殿下请教”

朱棣露出冷笑：“哦？本王正好也有一事要向高大人请教”，高甫明诚惶诚恐：“不敢当不敢当，卑职斗胆问殿下有何事？”，朱棣随意拿起桌上一枚印章摆弄起来，说道：“今天有两名刺客乔装打扮成燕王府家丁，意欲行刺本王，现已被本王拿下，问明了来历，他们自称是大内侍卫，两只老虎”

高甫明只觉瞬间就汗流浃背，赶忙澄清：“殿下明察，这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朱棣故作疑问：“哦？何以见得？”，高甫明辩解道：“依卑职看，定是那女刺客同伙，现如今知道皇上命殿下您帮助卑职共同缉拿女刺客，因而想出这门离间之计！”

朱棣点了点头：“有道理”，高甫明见燕王信了几分立刻高兴起来，请求到：“燕王殿下，莫不如将那“两只老虎”交到卑职手里，卑职最为擅长刑讯，定能问出幕后指使”

朱棣露出一抹嘲讽的微笑：“高大人的意思是本王不擅长刑讯？”，高甫明立刻磕头说道：“卑职不敢，卑职不敢”

又听得朱棣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大不了我找几个锦衣卫的朋友，他们可都是刑讯的高手”

高甫明连连应声，最后听到燕王说到送客二字时，整个人形近虚脱，在迈出门槛时若不是福玉扶了一把，差点儿就跌倒了，看着高甫明离开的狼狈模样，朱棣对身旁小北吩咐道：“令王景弘与蒋瓛联络，着锦衣卫搜集高甫明的罪证，在本王离京之前必须要他死”，小北领命下去。

朱棣回到人居玉宇时，楚楚依然在昏睡着，天色已黑，小平劝道：“爷，柳妃娘娘这有我们呢，您先回去歇着吧，昨天就一夜没睡，明天还要去宫里守灵，这如何吃得消”

朱棣只是握着楚楚的手，摇头道：“李郎中不是说如眉没有性命之忧了么，为什么到了现在还没醒，把他给我叫来，再仔细查看一番”，小平无奈的回应：“爷，您忘了李郎中刚请完脉走了还未有一刻钟”，朱棣恍惚道：“我怎么感觉已经很久了”

小平很久没有看到他们王爷如此失魂落魄了，不得不劝道：“爷，刚才李郎中都说了，柳妃娘娘脉息平稳，已无大碍，现在还未醒来是因为受伤前就一天没有吃东西，加之之前的失忆，本来身体就虚着的原因，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充足的睡眠”

可是显然小平的话并没有起作用，朱棣依然坐在楚楚床边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只听他吩咐道：“你们几个都下去吧，轮流到堂厅守着就成”，小平知道他们王爷的脾气，再劝也是徒劳，只能领命下去。

这一夜中，楚楚一直处于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而梦中全是这几日她与朱棣相处的点点滴滴，梦呓的声音中也只有一个名字，那就是“朱第／棣”，朱棣在一旁守着，整颗心几乎都碎了，他已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他不得不承认他爱她，不是因为她的奋不顾身舍命相救，而是他真切的感受到，如果眼前的女人真的有事，他宁愿即刻跟着死去，他真的没有余力再去承受一次失去挚爱的痛了。他有时自己都会惊异于在感情方面的脆弱，可是，他真的没办法控制住自己，也许是他母妃的基因在作祟吧，毕竟他的父皇是一个权力重于一切的男人。

楚楚终于在第二天傍晚时分艰难的醒来，她只觉得背部剧痛，想挪动身子，可是使不上一点力气，这个时候只听到有人在她身边轻声呼唤：“如眉，如眉”，她的眼神追寻着声音的方向，渐渐聚拢，是朱第在叫她，只见面前的男人憔悴不已，满眼血丝，他在为她担心？

可是楚楚在一瞬间就想起了发生的一切，她不想见他，遂又闭上了眼睛，可是眼角流出的泪水出卖了她，只听身边人叹息一声，说道：“叫李郎中过来”

一会儿楚楚听到有人急切的脚步声，然后给她把了脉，又检查了伤口，只听朱棣问道：“如何？”，李郎中恭敬的答道：“回殿下的话，柳妃娘娘已经没有大碍了，学生现在就下去煎药，另外伤处每日晚上换一次药，再休养半个月应该就能恢复，只是伤口略深，可能会留下伤疤”

朱棣听后总算放下了心，又问道：“现在能吃些什么东西？”，李郎中回应：“可以喝些滋补的汤品和软粥”

朱棣吩咐小平冬儿下去准备，一会儿屋内又剩下他们二人，只是楚楚依然不想理他，却感到他握住了自己的手，说道：“何必苦着自己，想哭就大声哭出来”

楚楚依然不回应，可是眼角的泪水更多了，很快就润湿了枕头，紧紧咬住的嘴唇也在颤动，朱棣看了心疼不已，他想把她揽在怀中，可是又怕伤了她，只能继续握紧了她的手又是一声叹息：“如眉，为何如此要强？”

见楚楚还是不吭声，也不着急，只是一手握着她的手，一手轻轻抚着她的背，深情的说道：“如眉，从来没有一个女人为我受过伤，你说过你不爱我了，不要我了，却为何还要舍命救我？”

为什么？楚楚也在心里思索，当时她来不及反应，只是出于本能的去挡在他的身前，是为了一生一世保护他的承诺么？可是他却欺骗了她的感情！想至此，楚楚睁开眼睛，直视朱棣，用尽力气说道：“朱第，你救过我的命，现如今我也救了你，我们就此两清了！”

朱棣闻言却并不恼怒，他现在早已摸清她的性子，在昏迷的时候，她不断的轻唤他的名字，明明是因为爱他才这样做，却非要把话说的这样绝。

他摇了摇头，只见小平进来，请示到：“爷，汤熬好了，小平现在服侍娘娘吃饭”，朱棣伸手想要扶起楚楚，楚楚却将头转过去不再看他，见此，小平劝道：“爷，您先回去休息吧！您都一天一夜没合眼了，这里有我和冬儿，君桃，倚翠守着，会劝娘娘好好吃饭的”

朱棣见此，知道他在这里如眉是不会吃饭的，只能嗯了一声说道：“有什么事立刻来告知我，这些天我就在隔壁书房留宿”，说着就轻轻放开楚楚的手，出去了。

朱棣出去以后，只见小平走上前来，劝道：“柳妃娘娘，您已昏迷了一天一夜，就是铁打的身子如今也受不了了，无论你再有委屈气恼，也请先吃了饭，把伤养好，再撒气也成”，楚楚听了，的确是这个道理，既然活下来了，就要珍惜这条命，现在有伤在身，想走也走不了，就等着养好了伤再说，半个月，那就再忍半个月。

想着回过头来，小平见状，欣喜的和冬儿上前轻轻将她扶起，伺候她喝了汤又喝了药，一番折腾下来，楚楚觉得似乎没那么痛了，但是更累了，于是迷迷糊糊间又睡了过去。不知多久以后，她感到有人在帮她换药，可是实在太乏了，等再次醒来的时候，又是一个白天，如此这般足足养了五日，楚楚可以下床走动了，感觉元气恢复不少，她知道朱第每天早晚都会来看她，可是她一直装睡，小平回过话，朱棣也就走了。

这一晚，小平冬儿她们刚给她换了药，擦拭洗漱完成，正要服侍她躺下，朱棣来了。

小平见状，带着丫鬟们下去，轻轻将门掩上。朱棣坐到楚楚床边，看着她的脸已经恢复了气色，心里感觉高兴，就情不自禁去握她的手，却被楚楚狠狠抽回：“不知王爷前来有何吩咐？”

朱棣听到如眉如此生疏的称呼，顿感心痛，双手扶住她的肩膀，扳过她的身子，看着她的眼睛说道：“如眉，叫我的名字，好吗？”

楚楚讽刺的笑：“我一个小小的侍妾，哪里有资格直呼王爷的姓名？我的命在王爷眼中虽不值钱，可是也不想被随意打杀了”

是他伤了她的心，他想说什么，却不知该如何说出口，他发现她的情绪紧紧的牵动着他，他能感受她的喜怒哀乐，此刻，对她的心碎同样感同身受！

终于艰难的开了口：“如眉，无论之前我对你做了什么，说了什么话，那都并非我本意，请忘了它们，现在，我只想告诉你，我对你是真心的爱慕”，楚楚却不为所动，：“现在？真心？也就是你承认了之前都是虚情假意？你欺骗了我的感情，既然不爱我，为何要向我求婚？娶我回来就是为了添一个侍妾，陪你上床，任你玩弄？”

朱棣看得出她眼底的绝望，想到她毫不留恋的要与他一拍两散，可以知道她曾经是一个多么骄傲的女人！只觉得心底的痛被无限度放大，慌忙解释：“如眉，不是这样的，你知道，你不可能感受不到我对你的感情，我从来没想过要玩弄你！我承认之前的做法有些不妥，可是你不知道外面有多么危险，你一旦出去就将死无葬身之地！”

楚楚冷笑：“死无葬身之地？也好过做一个被人愚弄的玩偶而不自知！你走吧，收起你的柔情蜜意，我不要再做你的侍妾，也不需要你的垂怜，更不会因为你的丝毫怜悯就哭着重投你的怀抱！”

说完就伸开双手要打掉朱棣放在她肩头的手，却在一瞬间牵动了后背疼痛的神经，瞬间头上就冒出了冷汗，却兀自强忍着，使出来力气拍掉朱棣的手，可是一切却逃不过朱棣的眼睛，看着她额头的汗珠，她的坚韧要强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他不由分说的上前扶着她躺下，楚楚疼的厉害，闭上眼睛，也就由着他了，只感到他帮她擦拭了额头的汗，接着又去解她衣襟，楚楚瞬间睁开眼睛：“你想干什么？”

朱棣看着她警惕的样子，苦笑道：“如眉，我在你眼里到底多么不堪，我只是想帮你检查伤口看有没有撕裂”，楚楚紧紧抓住自己的衣襟：“我不需要，你走开，叫小平来帮我检查”

朱棣无法，只能喊了小平进来，小平仔细查看后又重新帮楚楚上了药包扎好，嘱咐道：“柳妃娘娘，万不可再乱动了，如此反复扯开伤口，以后留下了疤就不好了”

楚楚心想，留了疤又怎样，她的心已千疮百孔，又怎在乎身上的伤疤？！，只听小平继续说道：“爷，您的药也熬好了，是端过来还是拿去书房？”

朱棣说：“先放书房吧”，楚楚却不受控制的问道：“你也受伤了？”，小平睁大眼睛，说道：“柳妃娘娘，您还不知道？当时您中的箭上涂有剧毒，若不是王爷帮您及时将毒素吸出，郎中说了，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回您！”

楚楚听闻，不禁看向朱棣，小平不动声色的退了出去。楚楚幽幽的开了口：“你对你的每一个女人都这样么？”

朱棣却避开了这个话题，倒了一杯茶来，对她柔声说道：：“如眉，你的嘴唇很干，刚才又出了很多虚汗，快喝些参茶！”

楚楚本想推开，可是看着他期盼的眼神又突然心软，就着他的手喝了茶，却不知为何眼泪也跟着掉下，滴进了茶杯里，滴在了朱棣手上。朱棣哪里还能忍住，连忙将她搂在怀中，避过了她的伤口，问道：“这样可痛？”

楚楚摇了摇头，她发现她渴望这个怀抱，理智告诉她不要接受他，可是在情感上，她此时是脆弱的，很快她的泪水就湿了他的衣襟，她恨自己的懦弱，却控制不住这眼泪，只听朱棣说道：“如眉，都是我不好，一开始就不该瞒你，因为你失了忆，又误闯太子宫，被当作了刺客通缉，我现在没办法给你名分，只能等这场风波过去。你放心，事情已经都处理好了。孝期一过，我就会和父皇请旨，给你名分，正式册封你”。

楚楚不回话，渐渐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从他的怀中轻轻挣脱，他怕伤了她，也就由着她，只听她说道：“那又怎样，你不还是其她四个女人的丈夫？我不在乎名分，我只在乎你是否只属于我一人，现在我知道了真相，你早已妻妾成群，又何必再来招惹我？”

朱棣的满腔柔情，不断碰壁，可是连他自己都不知为何此时变得如此有耐心，他握住她的手，放至唇边：“如眉，我的心中只有你一个，你忘却了太多事，忘记了我的身份，娶那些女人并非我所愿，都是父皇指给我的，我无法拒绝”

楚楚怀疑，心里直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情，父亲逼着儿子不断娶妻纳妾？这都什么年代了？

可是朱棣并未给她更多机会去思考，他吻着她的手，突然就落下泪来：“如眉，你不知道，看到你差点死去，我的心也跟着死了，这些日子，我没有一刻不在担心你，如果你有什么闪失，我简直不敢想象该如何面对接下来的人生”

楚楚没有想到朱第竟然会对她如此毫不掩饰的表白，之前的他，对她虽然也好也温柔，可是总感觉哪里不对，此时此刻的他，才真正的让楚楚感觉他是“他”了！

楚楚的思绪有些错乱，总感觉脑中有一条不甚清晰的线索在渐渐汇聚，可是迷雾茫茫，终是无法彻底理清，男人的眼泪湿了她的手，她只觉得这热泪灼伤了她的心，禁不住帮他擦拭：“好端端的哭什么，我又没死”

朱棣见她态度转变，知道她受了感动，忍不住再一次将她揽入怀中，这一次她没有拒绝，只听她在他怀里问道：“你的身体，可受了影响？”

朱棣摇头：“与你受的伤相比，不值一提”，楚楚又问：“我真的差点死掉么？真有那么凶险？”，朱棣愈发疼惜：“真是个傻瓜，以后都不要再做这种傻事了”，楚楚却不无心酸的说道：“我说过，要一生一世保护你的”

朱棣的一颗心更是碎了：“如眉，我真的爱你，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有别人了！”，楚楚不再说话，誓言没有用，时间才能证明一切，可是，她还要给他这个时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