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心事（4）

孙子钊此时的心里正是十分的愧疚，听了师父规定的数字，也没叫屈。本来就是自己错，师父的规矩是错了认罚。自己这么混账，师父还愿意管着自己，哪里还有脸去求饶呢？

虽然身子可能已经承受不了更多的责打了，但是孙子钊依旧乖顺的认罚。

“师父，我错了，您罚吧！”孙子钊努力的摆好姿势，然后深呼吸调整了一下状态。双手又放到了凳腿儿的老位置握好，迎接着新一轮的惩罚。

由于中间师徒谈心缓了一段时间，身后的伤处就变得格外的敏感，再一次挨上藤条的时候，像是热油泼过一般的疼。

这“回锅肉”是更难捱的！只堪堪挨过了20下，孙子钊就真的到了极限了，真怕是掉下去再犯了规矩，只能开口求。

“师父，求您把我绑起来吧！”看着乖巧的徒弟整个屁股连着大腿姹紫嫣红的肿成一片，上面还遍布着斑驳的血点。

孙越面上不显，但心里是疼的。每次罚徒弟太狠，都会心疼，但不会手软，这次依旧不会。

不过这次的原因不一样，徒弟对自己的不信任，也有一部分是因为自己这个做师父太严厉，没给徒弟足够的安全感。所谓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自己既是师也算父，那么自己也是难逃干系的。

孙越抬手就是十成的力道，抽向了自己的小臂。“啪”的一声，震的等着师父绑自己的孙子钊下意识的抬头，正看到师父又举起了右手力道十足的抽向左手的小臂。

十分力气的藤条抽下去，带起来的就是一条带着血点的深红檩子。

“师父！”孙子钊一瞬间急的眼睛都红了，顾不上身后的伤，一咕噜就从条凳上摔了下去，整个后身都是伤，哪个部位着地都是钻心的疼。

落地的一瞬间孙子钊疼的眼前一黑，还没等他缓过神，孙越的第三下就已经又抽到胳膊上了。

孙子钊强迫自己爬起来，不管不顾的就往孙越的方向扑，这个时候没什么精力找准头去拦师父拿着藤条的手，只能用整个身子扑过去，护住师父的另一只胳膊。

“师父，师父，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您罚我。师父！”护住了师父的胳膊，孙子钊的眼泪就下来了，嘴里也是一迭声的认错。

胳膊被小徒弟抱住，藤条是抽不下去了。孙越看着一边哭一边认错的小徒弟，眼中满是欣慰。

孙子钊很少在他面前哭，即使再疼也都是隐忍的仰起头，努力的把泪水憋回去。今天真是哭的太多了，刚刚是情绪的发泄，现在这孩子是真的心疼了。

“小钊，松手。”试图把胳膊从徒弟怀里拿出来，但是没成功，孙越只能开口命令。

“我不！师父，师父，求您，您罚我成吗？”孙子钊抱着孙越的胳膊死活就是不撒手。师徒相处这么久，很多话不用说，相互之间的默契也会把彼此的思想无声的带给对方。孙子钊完全明白师父自惩的含义，所以才更心疼愧疚师父的举动。明明是自己犯浑，是自己想偏了，一切都是自己错，甚至还认为师父不喜欢自己，自己真是个混蛋！

“孙子钊！”孙越板了脸，叫徒弟的全名。“松手！”一句松手，更是沉了声音，恢复了往日书房里严师的样子。

孙子钊只能听话，缓缓的松开了手，然后赌气一般的狠狠的跪在了地板上，师父打再狠他都愿意承受的，但是师父因为他自惩，他就完全接受不了了，还不让拦着，就只能和自己赌气，把膝盖砸向地板。

这次没追究徒弟的小脾气，孙越又高抬右手，照着左手臂连着落藤条，直接将剩下的7下一次性的打完才停手。

这十下都没收着力气，硬生生把藤条打出了鞭子的效果。十条清晰明显还带着血的肿痕浮在手臂上，看起来触目惊心。

看着师父因为自己犯错而自惩出来的伤痕，孙子钊觉得心都的不是自己的了，身后的伤也疼，膝盖的伤也疼，但他觉得还不够，都不如眼中师父的伤来的严重，想抬手给自己两巴掌，但是他不敢，师父没让动，怕再惹师父生气，只能倔强的跪直了身子，扭过头不敢看师父的动作。

一场惩戒终于结束，师徒两个都带了伤。

孙越甩了甩左手，缓解了一下手臂上的疼，也缓解一下这么长时间挥藤条的累，才把藤条放在了桌子上。

看着小徒弟倔强委屈的样子，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的，但是也不忍过于苛责，就出声提醒。

“该说什么都忘了吗？”

本来想赌气不理师父，甚至想干脆让师父再揍自己一顿出出气。但是看师父甩着胳膊缓解疲劳和胳膊上还带着血点的伤痕，孙子钊又舍不得累师父了，只想快点结束，好让师父可以上药。

“谢师父教诲，徒弟记住了。”

“师父，小钊知道错了，求您先去上药好不好？”第一句是惯例的谢罚，第二句是徒弟真心的请求。

“没事，你跪省吧！好好想一想。”孙越揉了揉徒弟顺毛的头顶，转身从书房走了出去。

孙子钊看着师父出了门，才真正缓过心神。这伤处的疼也就像是野狗，疯狂的咬了上来。伤到这个程度，想走回墙边应该是不可能了，孙子钊用手扶着条凳，艰难的挪动着膝盖往墙边蹭。

每动一下，身后大腿和屁股上肿着的皮肉就绷紧了，扯着整个身子的痛觉神经都一起叫嚣着。

终于挪回了固定的位置，双腿并拢，双手扶着墙，一点一点撑直了上身，慢慢摆出标准的跪省的姿势。

跪好之后，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满身的汗，汗水浸到身后的伤处，蜇的人疼的发抖，孙子钊依旧攥紧拳头稳稳的跪着。

一般情况下，罚跪的时候时间过得还是挺快的，因为思路纷飞胡思乱想一下，或者默背几个贯口什么的，时间就过去了。但是这带伤后的跪省，却是格外磨人的，因为脑子里基本只装着疼，想不到什么其他的事情，而且越疼越想，越想也就越疼，书房的沉寂也在无形中将身后的疼痛扩大了许多。

不知道自己熬了多久，孙子钊意识已经开始变得有些模糊了，整个人就靠着毅力在强撑着，也完全没有听到师父进门的声音。

当那只带着温暖的手覆到自己肩膀的时候，才放心的失去了意识。

孙子钊是被热醒的，身后的伤应该已经被处理过了，那些尖锐的疼被药物的清凉取代，只是肿起的皮肤依旧胀胀的冒着热气，带着整个人都有些燥热。应该是也有些发烧，好像额头还被贴了退烧贴。身后最热的地方，感觉有阵阵柔和的凉风拂过，不是空调的那种痛快的凉，而是温温柔柔的轻轻吹过，带走身后些许的温热，令受伤的地方非常的舒适。

孙子钊缓缓转过头，看向这清风的来源。入眼的是师父比较庞大的身躯，就坐在他床边的椅子上，手里拿着原始的手工编织的大蒲扇，正一下一下的给自己扇着风，胳膊上的上伤痕依旧清晰显眼。床头柜上，深深的铜盆里装满了洗好的鲜红硕大的草莓，散发着阵阵的清新的香甜气息。

不是所有的宠爱都是那么的张扬而热情，也有那些在你不知道的小地方润物细无声的发生着，只是从前没有细想过罢了。比如以前受罚之后，大家长在大半夜悄咪咪的偷看，比如疼痛肿胀难捱的时候臀上习习的凉风，比如发烧后口干舌燥时床边冰凉清甜的草莓，再比如察觉到自己隐藏的小脾气之后，大家长那句宠溺有加的宝贝。

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还好，一切都还尚早。

还好，少年仍是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