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真象

　　我始终无法理解周姜言最后一句话的深意，索性我也不去想。

　　我这几日很爱睡觉，有时会梦到周姜言，梦到我杀他的那一晚，我常常惊着醒来，也有时是自然睡醒，迷蒙的喊着“周姜言，我饿了，晚上吃什么呀？”

　　久久不见回应，才把眼睛全然睁开，想着他已经不在了。

　　我没有哭，想来我这狐狸一生原就不多的泪已经被我挥霍完了。

　　我就去翻些果子吃，反正在见到他之前我一直是这样过来的，也没觉得哪不对。

　　那个记日的点点，我已经好久没去涂了，也并不是在刻意躲避什么，只是我每每醒来的时间都不定，我也并不清楚又过了多少个日子了。

　　那把剑立在墙角，周姜言用它杀小妖山妖怪的血迹和我用它杀周姜言的血迹都在上面，一直未除去。

　　这些个日子里我唯一非常清醒的时候，就把小妖山的妖怪们都埋在深处的林子里，却都把他埋在了木屋后不远的地方，我也说不清为什么这样做。

　　我一次次的告诉自己，周姜言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我杀他是他罪有应得，他该死。

　　过了良久，终于把自己说服了些，却又碰上另一个人类。

　　他不比周姜言温和，是很有气势的一个人，或许这是他为人比周姜言坦荡的体现。

　　他极为直白的向我亮明了是周姜言好友的身份，自然也是猎妖者。

　　“所以你来取我性命？”我挑衅的看着他“不过就你一人，也不怕我杀了你？”

　　“你第1次杀人吧。”他问出了和周姜言当初问的相似的问题。

　　——你没杀过人吧？

　　我顿时暴躁了许多“你们人类怎么都这么烦？”我冲他咆哮，我恨人类，也恨周姜言。

　　“我已经脱离组织，不再是猎妖者了？”他说。“我不是来杀你的。”

　　“怎么你也身无分文了，想来小妖山安家是吗？”

　　“不是”他没听出我嘲讽似的“我来提醒你，说不定他给你留了什么，别错过。”然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良久，我才想起，那个“他”说得是周姜言。

　　我马上跑回木屋，这么长时间我除了睡觉还是睡觉，小木屋里仍然残留着周姜言存在着的痕迹，我一直没打理过。

　　我迅速把木屋里可以藏东西的地方找了个遍，才找到一个木盒子，里面东西很多，也不乏当初周姜言捉妖的工具。

　　终于我找到一封信，看那比我狐狸爪子强抓着笔写出来的字清秀得多的笔迹，是周姜言没错，内容是这样：

　　遇茶，可安好？

　　如果你看到这封信，说明我的计划十有八九是成功了，你快恨死我了吧？看来我有必要为自己澄清下了。

　　小妖山很好，我当初确实接了任务上山，但并不是屠山，我是来确定妖山上是不是确实还有当年血洗事件后留下的妖怪。

　　但我更喜欢你们，也喜欢你，你们很单纯，你也一向是无理取闹的样子，一看就被保护的太好。

　　所以我向组织的报告里写：你们并不存在，一切只是人们对妖山的一种传说。

　　不久以后我提出脱离组织，也被允许了。

　　但是没猎妖者，我深知你们狐狸的习性，我明白你下不去手，所以我帮你动手。

　　但妖山的妖怪并不是我杀的，你每天背着我拉着妖怪们开会，但我也会和他们瞒着你深谈。

　　所以他们是为了帮你活着，为了我的计划，每一个妖怪都毫不犹豫的选择自杀，我知道你很爱他们，他们也知道，所以你一定会想我动手，然后我这个“坏人”死了，你可以顺理成章的活下去，也没有人知道你的存在……

　　那信很长，但我只记得这些。

　　“告诉我这些做什么，你们这些人类果然都坏透了，也都傻透了。”

　　眼泪像不要钱似的往下流。

　　母亲只在杀父亲的时候哭过一次，我却已经轰轰烈烈的流过两次泪了，太没出息了。

　　我的后半生是和周姜言的朋友度过的，他和周姜言一样，会给我讲人类的故事，有事讲猎妖者，也有事讲周姜言……

　　可我们自始至终都不知道彼此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