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鸾凤和鸣

孟鹤堂自灵瑶山回来后，情绪一直不高，他总觉的心里缺了一块，而且这一块定跟那个外出的小狐狸有关，可他无论怎么想也想不出他究尽是忘了什么。

周九良看着孟鹤堂郁郁寡欢的，想着要不将当年之事与他说了吧，可他又忧心若是说了，他还能帮孟鹤堂买糖人，熬甜粥吗？

周九良看着整日坐在院中苦闷的人束手无策，郭德纲下的印，要解除也得由他亲手来，旁人是动不了这印。周九良愁的无法时，秦霄贤回来了，带着长满菖蒲的小水缸进了府，周九良也不知这水草怎会长在这小小的缸中，孟鹤堂却来了兴趣，从秦霄贤手中接过水缸，搁放在桌上，一手托腮一手轻轻点弄青绿色的叶子。

孟鹤堂生在山间，且灵瑶山中生的多是世间稀罕的草物，菖蒲这种卑微之物断是不可能生在灵瑶。

周九良见孟鹤堂多日苦闷之气随着晃动的叶子一点点消退，向秦霄贤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此草名叫菖蒲，多生在水塘边或者沼泽之地，”

周九良坐在孟鹤堂旁边，看着桌上小缸中的菖蒲道，说完周九良心下起疑，按说这种物种断不能在缸中生存，而且此时节也不是它开放的季节，周九良看了眼开的正盛的菖蒲，回头看着始终站在门口的秦霄贤，这才注意到秦霄贤的不对劲。

“旋儿？”

周九良见秦霄贤是一月前，少年那时身上虽然带了些颓废之气，但眉眼间还是有着朝气，一月不见，眉眼间竟冒着丝丝黑气，眼中红丝满布，眼角生红，面色苍白，一副大致将至的模样。

周九良拽着秦霄贤坐下，手附上头顶，闭上眼一点一点的查探秦霄贤的身体，见体内无异样，周九良松了口气，拍了拍因担心围过来的孟鹤堂，示意无事。周九良拖了个凳子坐在秦霄贤对面，接过孟鹤堂递过来的菖蒲问道：“这物何处寻得？”

秦霄贤抬头看了眼周九良，随后拿过其手中的菖蒲小心的放在桌上，怕放在桌边不安全，秦霄贤又向里推了推，见孟鹤堂接过水缸抱在怀中，秦霄贤才放心开口说道。

一月前他离开长安去了杭州，在杭州待了半月他又悄悄的回了长安，虽然杭州很美也是梅九亮喜爱的地方，但他总有一种预感，其实梅九亮并没有离开过长安，只是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自己寻到不到他。

秦霄贤回长安后并没进城，而是日复一日的在城边转悠，其实梅九亮走后，他从未寻找过，只是年复一年在桃居等着。孟鹤堂的到来，周九良的话语，使他幡然醒悟，或许梅九亮一直在等着自己。

就在前几日秦霄贤无意间发现一座废弃的小宅子，推门走进去，四方的天井，墙角处养了两缸水竹，四周的墙壁上布满尘土，一些野草从砖缝间冒了出来。走进屋子，当中摆了一张已经掉漆的木桌，上面放着一缸菖蒲，侧墙是板壁，壁上挂了一张古琴，秦霄贤一见那古琴，顿时血气翻涌，几乎是抖着手将琴从壁上取下。

琴上的弦已经断了，斩断琴弦的人当时定是气愤至极，不然为何琴身上也有着一道深深的痕迹。秦霄贤抱着琴跪坐在地上，点点水渍晕开了琴身上的灰尘，露出一点朱红色的样子。

菖蒲这个东西在天宫中并不常见，但也不是没有，掌管天下百花的灏阳仙君殿中便有，只因灏阳仙君是个好奇之主，什么东西都要碰上一碰 ，瞧上一瞧。天宫中的桃花并不多见，除了王母养的那一方桃园，天宫中再也找不出一朵桃花的影子，王母也曾给出过解释，说是天宫其他地方水土养不了这花。

灏阳仙君偏不信，从凡间带回一枝满是花苞的枝条，秦霄贤虽是掌管天下百花，但其实他并不知花期，所以他就不知寒冬天怎会有着桃花。秦霄贤将枝条带回了天宫，养在了灏阳殿中的莲池旁，秦霄贤对其不可谓不上心，特意向王母讨了瑶池中的灵水，三日浇一次水。来年春日秦霄贤又下了一次凡，在当初折枝条的地方摘了些野草，秦霄贤将这些野草种在枝条下，说是这样有个伴。百年间，枝条长成了大树，但依旧没开花，连绿叶也是稀稀拉拉的一丁点长在树冠上。

为此秦霄贤头发都愁白了，上好灵水养出的东西，自是带着灵性的，秦霄贤看着那一丁点的绿叶想着，别日后化形时是个头发稀疏，年过半百的老头子吧，思及到此，秦霄贤放下手中的东西，腾上云头便去了荆山。周九听了秦霄贤的来意，劝道：“那物乃凡间之物，其生长本就缓慢，再则物极必反，灵气太多也未必是好事。”

秦霄贤从荆山回来后，三日一浇的灵水改为半月一次，其余时间用的都是莲池中的水。一百年树叶茂密，一百年花开，又一百年秦霄贤终于等到化形。

梅九亮化形时秦霄贤便知他养了几百年的花并不是桃花，但他绝不承认这个错误，将梅九亮留在宫中做了掌灯使。说是掌灯使其实就相当凡间少爷身边的贴身小厮，无论做什么秦霄贤身边都有个梅九亮。

哪怕日后梅九亮自建了府邸，也被秦霄贤当做了别院，长期居住的别院。梅九亮将府邸取名为“桃居”，又从外界移栽了几株桃树，钻了口水井养鱼，在水井周边僻了块地做菜园子。秦霄贤宿在桃居时，梅九亮便会去菜园子里摘上些小菜，从井中钓上一条鱼，做些家常小菜招待。

起先秦霄贤只是时时来次桃居，不知是梅九亮饭菜勾人，还是灏阳殿太冷寂，秦霄贤宿在桃居的时间越来越长，梅九亮索性置了张床在房中，方便秦霄贤休憩，他原身是树精，平时都是回到树中的，往常秦霄贤至多逗留两日，他原身枝条十分巨大，足够秦霄贤躺一躺。

秦霄贤在桃居陪了梅九亮几十年，每日重复平淡的生活让他渐渐厌烦，在梅九亮将最后一道菜摆上桌时，秦霄贤说他想出去走走，问梅九亮是否愿意跟着他一起。闻言梅九亮楞了一下，摇了摇头将菜放上桌上，取出筷子递到秦霄贤手上“院子桃树需要水。”

秦霄贤明白了，两人沉默的吃完这一顿饭，走前秦霄贤送了张琴给梅九亮，朱红色的琴身，琴的两边刻着亭台楼阁，此后百年秦霄贤没回过桃居，梅九亮也未出过桃居。

再知秦霄贤音信时，他身边已有良人相伴，梅九亮请织娘做了两套喜服，一套绣上亭台楼阁，一套绣上梅兰竹菊，红盖头按照传统绣上鸾凤和鸣，喜服绣成时，秦霄贤的婚期也近了，梅九亮托周九良将喜服送去。

周九良看着衣裳上的纹样不同以往，问道梅九亮有何意义，梅九亮眼含笑意的道：“麻烦替我转告他，九亮祝他此生幸福安康，鸾凤和鸣。”

亭台楼阁愿你此生居有所心有所盼，梅兰竹菊愿你与爱人共赏四季万色，愿你与她一生鸾凤和鸣，余生再无梅九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