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仇之焰

他静默地来到了餐馆。

西餐馆没有亮着灯。

一片寂静。

织田作进去的时候，店主大叔已经死了。

在柜台内侧，他倚靠着放置锅和厨具的架子死了。胸部中了三枪，圆睁着这眼睛，或许是在那瞬间抄起了手边的东西，他手中握着成咖喱用的圆汤勺，面对持枪的士兵，用一把汤勺到底是打算怎样与之搏斗呢。

织田作轻轻用手将大叔的眼皮拨下来，这样大叔终于变成了一幅逝者的面容。

他明白，自己体内的灵魂正被嘎吱搅碎着，那是灵魂被扭曲得不可复原时会发出的声音。

 在西餐馆的柜台上插着一把军用匕首。匕首贯穿了一张地图插在柜台上，他拔下匕首，看了那张地图。

地图上描画的是于此处有些距离的山岳地带，在山间古老的私人土地上画着一个红叉，旁边潦草地写着“幽灵的墓地”这么一句话。

他把地图叠起来塞进口袋里。

织田作上了二楼，走进大叔给他准备的隐蔽房间，在那里陈列着他为了不时之需而预备好的枪械。

织田作脱掉衣服，穿起略薄的防弹背心，在外面套上衬衫。他将背带式的枪套穿过两臂，扣上背后的扣子。

他查看了两把手枪，将他们拆开来清理掉灰尘，上好油，组装起来。固定的动作有如祈祷，在重复着这些准备动作的时候，思维渐渐脱离身体，开始在记忆中彷徨。我过去曾是怎样的一个人，曾追求着什么呢。我曾与谁对话、感受到了什么、想要怎样活下去呢。

而现在他所明白的是，曾经所追求过的一切，如今都已变得像被丢弃的纸屑一般。织田作将收纳备用子弹的腕带套在两手腕上，双手穿过防弹纤维制成的大衣袖筒。然后他在大衣内侧挂好手榴弹之后，尽可能多的带了些更换用的弹匣。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不拿绷带和止痛剂。这些不会用得上。

取而代之，织田作找出了很久以前便戒掉的香烟的盒子，拿上烟跟火柴走向隔壁的房间。

那是曾被孩子们用作起居室的地方。

是就在几天前，他才和孩子们上演过一出“审问”的地方。

那里几乎与之前没有任何变化，左手涂满蜡笔的睡床，脏脏的地板，浮现出污迹的壁纸。不一样的，只是本应在那里的五个人小小的身影已经看不到了。

 “晚安了，幸介。”

织田作点起烟说，那是最年长的男孩儿的名字。

“晚安了，克巳。晚安了，优。晚安了，真嗣。晚安了，咲乐。”

以及，“晚安了，纲吉。”

在香烟上方，静静的升起了一缕淡白色的烟，他注视着那烟雾。

“在那个安宁的地方好好睡一觉吧，我去给你们报仇了。”

他将烟夹在手指间，凝视着烟雾，终于香烟烧尽，烟雾也消散了。

他迈开了步子。

“织田作！”

刚走出西餐馆，他便被熟识的声音叫住了。

“是太宰啊。怎么了？”

“织田作，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你必须住手。就算那样做了——”

“就算那样做了，孩子们也不可能回来？”织田作说。

太宰像被噎住一样沉默了。之后他说：“从至今为止的战斗中可以推断出mimic残余主力部队的人数大概有20人往上。他们仍然留有余力，而且恐怕在西面山岳地带设有总部，更详细的内容要从现在开始——”

“所在位置的话我已经知道了，因为收到了请柬。”

织田作将刚才找到地图拿给太宰，就是那张写着“幽灵的墓地”的地图。太宰看过后皱起了眉头。

“他们在把兵力汇聚向一处，就算集中黑手党的全部战力也不一定能攻破。”

“不需要去集中战力。”

“织田作，你听我说。几小时前首领好像去参加了一个秘密会谈，对方是异能特务科。由安吾充当仲裁。虽然保密程度极高，我也探听不来更多内容，但这一系列事件必定还有内幕，我能感觉得到，所以在全都搞清楚之前——”

“那又如何？”他看着太宰，“那并不会怎么样，太宰。已经全部结束了，在那之后的一切都已经无所谓了。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也是一样，没错吧？”

“织田作。”太宰平静地说，“也许我的说法比较奇怪，希望你见谅。但是你不可以去，你要有所寄托，要去期待在这之后可能发生的好的事情。那样的事情一定会有的……织田作，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加入黑手党吗？”

织田作向太宰看过去，尽管打了这么长时间的交道，太宰却从没有主动说起过这些。

“我之所以加入黑手党，就是因为期待着能发生什么事啊。暴力，死亡，本能。如果能靠近那些赤裸裸的人类本性的话，就能更进一步的看清人类的本质，那样的话——”

说到这里他停下了，然后继续说道：

“那样的话，我以为就能……就能明白活着的理由。”

织田作注视着太宰，而太宰也回望着他。

“我曾想要成为作家。”织田作说，“我认为就算是任务，一旦杀人便会失去那样的资格，所以我不再杀生。但是，也已经结束了，我已经失去那种资格了。我现在的心愿，就只有一个。”

“织田作！”

织田作迈步离开了，太宰在身后大喊着，他却没有回头。